飞花录免费阅读8藏头藏尾捕头劫客 多谋多智引玉抛砖
“六扇门会睁眼闭眼,不过长安府衙那边我们可不能随意乱说,你们还要避开他们追捕。”
“不妨事,就怕六扇门里也有奸细。”
梁中书一笑:“六扇门里,知道这事的也没有几个。”
“那就好,在下先行告退。”高飞起身就走。
“兹事体大,若是不小心泄露出去,老夫怕高大少、白捕头会有何不测。”
“还是担心你们这边吧!”高飞说着走出六扇门,回头看着门上獬豸,两侧獬豸独角相对,俱是面目狰狞,这时已然乳液,六扇门灯火通明,朱楼上挑着两串大红灯笼,在夜色中愈发显得气象肃穆,就不免有些唏嘘,有多少阴谋诡计是在这明镜高堂之上一手谋划。高飞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该如何洗劫十里钱庄,不知不觉跑了一整天,这时才发觉肚子空荡荡的,还在想着到哪里吃饭,就听化缘和尚那大嗓门在前面响起。高飞一声清啸,循声过去汇合。化缘和尚远远看见一条人影飞来,使劲挤着眼睛打量。
“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白娘子关切道。
“我在那里等了片刻,不见凶手过来,就自行离开了,再去应付两天,想来这事就告一段落了。”
“那就好,我们快去吃饭吧!”化缘和尚大脑袋直晃,“我在土财神家看了半天门,连茶水都没喝上半口。”
白娘子笑道:“你这等有道高僧,都是募化金银财宝,茶饭伺候哪里放在眼里!”
“言之有理,知我者,白娘子也!”
三人同去吃饭,白娘子就不住问长问短,高飞武功还要胜过那凶手一筹,她也不怎么担心,只是六扇门出此下策,让她有些不屑。
翌日白娘子就被调去,查一件无头命案,化缘和尚早已不见人影,高飞刚吃完饭,走来两个青衣,举手向高飞行礼:“高大少,我是张虎,他是赵龙。梁大人派我们来,听候差遣。”
高飞点头回礼,他倒不是自重身份,而是不惯于这些繁文缛节,见两人相貌平平,只觉这种人就算走在大街上碰到鼻子,也不会留下什么印象,看来六扇门早有准备。“我们去城北十里钱庄看看,另外两处前不久才出事,防范必定严密。”
张虎道:“十里钱庄一连死了两个老板,不但丝毫未现乱象,反而放出风声要在城西再开一家分号,据说连地皮都已买好,就在望乡楼那一带,只因算命先生相中那里风水,将周围一片整个买下。”长安居,大不易,许多人游宦半生,都未能谋得立锥之地,小重楼大片大片楼阁整个买下,却跟喝水似的,真可谓钱能通神。
高飞点点头,由两人带路到了城北,果然十里钱庄所在都是繁华之地,车水马龙。张虎道:“我们要不要潜身进去摸摸底?”
“不必,还是光明正大进去方便得多。”张虎一愣,暗忖难道他要抓人逼供不成,这可太过明目张胆,就听高飞接着道:“你去问梁中书要十万两银子!”张虎又是一愣,见高飞看着十里钱庄,转眼明白过来,应声去了。
高飞跟赵龙就绕着十里钱庄走了一圈,指着西面一栋宅子问道:“那是谁家别院?”他见里面悄无人声,墙头已有杂草,想来并无人住。赵龙一言不发,转身去了。
片刻过后,张虎就赶着马车过来,已然换了一身装束,头戴软纱唐巾,身上换了白缎子衫,脚蹬皂靴,手里拿着马鞭,看去活脱脱是个富贵人家仆役,走到高飞身前躬身道:“高大少请更衣。”
高飞进了车子,里面竟有一人,坐在箱子上面,看去神态柔美,服饰华丽,一时间竟看不出是男是女。“高大少,在下千面神探殳断桥,奉命前来相助。”那人手里捧着一掌人皮面具递到高飞身前。
过了一会,高飞掀开车帘,已然换了一副摸样,身上锦帽貂裘,脸颊也变得胖乎乎白嫩嫩的。张虎一笑:“高大少神情太过谦恭,还要气派些才好!”高飞这才想起应当让他假扮老板,还未开口,张虎赶着马车直到十里钱庄门口。
“大爷,里面请!”门口小厮一见来人高车大马,赶紧上前招呼,一边挽住缰绳。
“你小子留心点,这两匹马可是我们家少爷三百两一匹从西域买回来的照夜狮子汗金宝马,流的汗都是富贵金黄,掉了一根汗毛,就打算你狗腿!”张虎说着手里辫子一甩,躬着身子掀开珠帘,轻声细语道:“大少爷,到了。”
高飞鼻子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张虎,走出车厢时先耷拉着眼四下打量一番,这才扶着张虎肩膀下车,落地时右脚一扭,差点跌倒。“奴才!做什么这么不小心!”里面殳断桥哆声哆气骂了一举。
“夫人,都是这小杂种碍了大少爷的眼!”张虎狠狠瞪了那小厮一眼。小厮见高飞出丑,还在暗笑,生怕忍不住用牙齿咬住嘴唇,被张虎这一瞪,登时笑意全无,一个激灵,就觉得嘴里发咸。
“这小兔崽子哪见过世面,大爷您大人有大量!”一个执事是小厮远房族叔,赶紧跑出来打圆场,就要去扶高飞。
张虎一把推开:“滚开,老东西,凭你也配碰我们家大少爷!快叫你们老板出来!我们还赶着去拾翠楼呢!”
那执事就不住暗骂:你不也是个奴才,狗眼看人低,老子好歹还是个执事!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老子在钱庄,什么富贵人家没见过!不过想到那些富贵人家,大都这副模样,从不把他当人看,就算对面坐着,也只当在对着墙说话,想到这里就一阵气馁。
“什么事?”钱庄老板赶紧出来迎客。
“你就是老板,叫什么名字?”高飞使劲昂着脑袋,眼睛却直往哪老板鞋尖看。
“老朽池草风山。”
“这是什么怪名字?草风山做什么讲?”高飞失笑道,这才上下打量一下老板,好似他名字比人还要有趣得多。
“老朽复姓池草,名风山。”那老板笑道,虽是彬彬有礼,却并无谄媚之色。
“池草?”高飞皱眉。
“家严生平最爱谢客池塘生春草一句,故而以此为姓。”
高飞点点头,池草风山不知道他是否懂得个中真味,也不多说,就请他们往里走。“老头子刚翘辫子,留下几箱子东西,我正愁着怎么处置呢!几箱子来着?”高飞扭头问张虎。
“四箱子,其中不少金子,夫人估摸大约有能值十万两银子,还有一箱珠宝……”
“那个就没我什么事了。”高飞摆摆手。
池草风山神色立时郑重起来:“十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还好是我们十里钱庄,要是存放在别的钱庄,还真不敢放心!”
“谁说一定要存上了,我不过来看看。再说你们这教人放心吗?叫人偷去怎么办?”高飞四下打量着,大概十里钱庄布置都出自金任煌授意,这里跟城南十里钱庄几乎一模一样。
“十里钱庄护卫严密,况且那个不长眼的毛贼敢打十里钱庄主意。退一万步说,就算银子不翼而飞,十里钱庄也会原数照赔。”
“你们如何防范?让小爷开开眼界。”
“这个……”池草风山面露为难之色。
“什么这个那个的,小爷的话你敢不听?”高飞看样子就要打人。
池草风山退了几步:“这倒不是,只是钱庄金库乃是机密重地,向来不准外人……”
“张虎,我们走!你说这银子该怎么处置好?”高飞说着转身就走。
“大少爷,依我看还是多买点地,还能年年收租,多雇些长工,以后少爷看谁不顺眼,叫到跟前痛殴他一顿!那多威风气派!”
“有道理,有道理!”高飞说话间已走到门口,心里就暗暗焦急,这一出去,可就再难回头,不过事到如此,又万难转身。殊不知身后池草风山如何不急,十万两银子,就算对十里钱庄而言也不是小数目,各地钱庄老板每年一度到小重楼赴宴,也要将钱庄账目贴出,论功行赏。边上执事不住瞪着池草风山,均想十万两银子送上门来,跪在地上磕头叫爷爷也得留下,看一下金库有什么要紧,要是自己有十万两银子要存到十里钱庄,不执意去看看金库才算怪事。十万两银子放出去多少利钱,年终平摊到每人头上少说也得百十两。
“大少爷请留步。”池草风山哈呵一笑,大步上前:“这些下人能有何高见,大少爷问他们如何处置银子岂不是问道于盲。什么年头了还要买地生财?存在我们十里钱庄,年年都有利钱,旱涝保收。若是添置土地,非但要劳心费神打理,碰上天灾人祸,说不定还入不敷出。再说这地契纵好,到了他乡又有何用?若是换成十里钱庄银票,九州各地通行无碍,大少爷大可带着少奶奶游山玩水,逍遥度日。”池草风山一开口,那些执事也就长舒口气,不再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高飞转身听池草风山说着套话,就有些出神,张虎拉了拉他衣袖:“大少爷,无奸不商,不要听他胡说。”
“住口!”高飞叱道。
池草风山还怕高飞耳根子软被张虎说动,见高飞叱责张虎,爽然一笑:“大少爷也别责备下人,他们能有多大眼光?来来来,这边请,老朽带大少爷去看下金库,我们钱庄金库固若金汤,一只老鼠都别想溜进去,大少爷见过之后,包管心口石头落地。”一边说一边带路,见张虎紧跟着往里走,就止住步子看着他。
高飞看了看张虎:“你站着吧。”说着大摇大摆跟池草风山进去,往后一转就到了明堂,两排摆着紫檀木交椅,池草风山在东面墙上一推,墙上忽然开了扇门,就听两人齐声喊道:“老板!”
“大少爷,里面请!”
高飞进去一看,两人按着虎头刀,倚着身后铜门正襟危坐,头顶处凸出一只虎头,看去纤毫毕现,直似要从门上跃出择人而噬。高飞拍了拍铜门:“要是有人用炸药硬轰怎么办?”
“这金库整个乃是生铁浇成,就算用万石火药也未必能将其炸开,还况墙立还埋有丝线,若有震荡,外面百劫铃就会铃声大作,护院顷刻就到。这铜锁也是拙手墨特意为钱庄打造,若是有谁想用铁丝开锁,”池草风山看了看亮灿灿的两排虎牙呵呵一笑,掏出钥匙伸手探进虎口里,只见他胳膊左右扭动,两扇铜门在咯咯声中往里转动,现出三尺阔一道门缝,高飞探着身子进去一看,两旁一排排木架,漆盘上满满的都是金银锭子。“里面还有一间放着珠宝首饰、古董字画。”池草风山站在门口,挡住高飞身子。
高飞点点头,“那小爷就放心了。”说着抬头看了看屋顶,“话说十里钱庄有没有失窃过?”
“无有,绝对无有!”池草风山正色道,那神情看去就似别人问他老婆有无偷人一样。
“那就好。”高飞说着又晃着身子出去,一边扯开嗓子喊道:“张虎,把银子搬下来!”
池草风山快步走到前堂:指着那些执事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帮手!”
那些执事不等他吩咐,早跑出去了,这会别说不再抱怨池草风山爱支使人,就算指着鼻子骂他们祖宗十八代也是心甘情愿。
张虎双手叉腰,指挥着那些执事将一箱箱银子抬下来,千面神探鼓着脸坐在那里,看双手死死抱着那描金漆小箱子,似是生怕他们连这个也一块抢去。十万两银子,直忙了近一个时辰才清点好,兑换成银票。高飞抓起银票塞到怀里,那些执事眼巴巴看着,就指望他大手一挥扔下几张银票,痛痛快快大喊一声;“拿去!”不想高飞径直出去上了马车,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高飞一走,那些执事就不足感叹:“土包子就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不懂得为人处事,要是换了神京一带的商贾……”
“好像也没甩张银票下来的吧,我记得最多的打赏过十两银子。”
“那是从袖子口滚出来的,幸亏我眼明手快抢了起来,赶紧谢赏,他才没好意思要回去,嘴角还直撇。这些败类,在拾翠楼一晚上能扔进去上百两银子,就不舍得接济接济我们!”
“你接济过对门那老瘸子吗?”一人问道。
那执事脸一红:“这个,岂能相提并论。”
高飞出去,张虎赶着马车跑出三条街去,赵龙迎面走来:“高大少,查清楚了,那宅子是山东一个老员外买下,大比之年陪儿子上京赶考,他儿子名落孙山,一家人回去后宅子也就空着。”
“那我们就借用一天。”
当天下午,十里钱庄百劫铃忽地惊响,两个护院大惊,急忙拔刀:“谁?什么人?”见金库安然无恙,只是地面微微颤动。池草风山一路跑进来,见金库无恙,也听到西面传来隆隆声响,差人去看个究竟,过了一会小厮回来禀报,说是三年前那员外又来长安,要再陪他儿子应试,说是算命先生看了看阳宅,有几处风水不好,家人推倒几堵墙,要修缮一下。池草风山冷笑一声:“命里无时莫强求,找风水先生指点指点就能考上么?”说着将那百劫铃摘下。
张虎趴在地上,这时直起身子:“高大少果然神机妙算,铃声止住了。”
高飞不动声色道:“拙手墨在哪?我们去拜访一下。”
“他在西北角上。”赵龙说着带路,“这拙手墨据说得到战国《墨经》真本,学了不少手艺,京城王公贵族有什么奇巧东西,都交给他,据说还从未有他做不成的。”三人到了拙手墨府上,高飞看去这府邸也有些气派,赵虎、张龙也不通报就直闯进去。
“墨不湿在哪?我们有事找他!”
那些家仆也是见怪不怪,京城显贵多如牛毛,连家奴一个个也是趾高气扬,他们早已看惯,并且这些人脾气越大,往往主子来头也就越大,见张虎、赵龙凶神恶煞模样,赶紧跑进去通报。墨不湿出来一看,见识生面孔,就问:“哪位大人有事相请?”
“里面说话。”张虎一脸不耐烦道。高飞上下左右打量着墨不湿。若说墨不湿是胖子,那简直是侮辱他了,他身子本就不矮,一掌圆脸非但满是肥肉,连脖子都肉嘟嘟的,好似套着个肉做的大项圈,那里还看得到脖子,后脑勺都鼓起拳头大小一团肉弹,身子好似不倒翁,那腰围看去只怕一丈虽不足,九尺颇有余,耷拉下去,几乎看不到双腿。高飞就不住嘀咕,这人会是心灵手巧的拙手墨?
“好,好。”墨不湿行走时已谈不上迈步,分明像是踩着高跷,挪动步子进了内堂,在一张长榻上一蹲,几乎给整个塞满。
“墨不湿,我们是六扇门捕头,奉命查案。听说十里钱庄金库铜锁都是你一手打造,可有此事?”
墨不湿一听是捕头,也不怎么在意:“是又怎样?”
“那些铜锁有何关窍,快说!”张虎见他一听二人乃是捕快,就换了副嘴脸,颇为不悦。
墨不湿嗤得一声冷笑:“你们放聪明点,京城里不少王公大人都是我主顾,小心我说几句话,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放肆!”张虎一拍桌子,就要挽衣袖动手,赵龙拉到一旁,笑嘻嘻冲着墨不湿道:“拙手墨,这里有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是你一五一十将事情说出来,我们兄弟就当没有来过;二是你守口如瓶,我们也佩服你匠人本色,也不会难为你,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