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挽离殇免费阅读第十一章 布局(二)
赌场里的气氛仿佛是上千帕的气压凝聚于一点即将要爆炸一样，弥良觉得自己口舌十分干燥，他用舌头舔了舔嘴唇，额间冒出细汗。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闯入猛兽巢穴般的赌场，拿着巨额赌了几十回没赢过一次，却没有放弃，从刚才就在最耀眼的目光交际处骄傲并自豪，可是现在他开始不安了。
因为这个赌场暗处的人已经走出来了。这个带着西方佩剑，穿着暗金色袍子和考究的羊皮靴子的男人，细长的蓝瞳闪摄着诡异的光，巨大的身体站在弥良对面，像一座大山要压下去一样。
而弥良这边并不是没有盟友的。那个在不远处一直默不作声的金主在见到赌坊暗处的人后，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金主坐着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个秀气的书生，安静、儒雅，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疏远感，而且身材纤细，完全没有高大的形象。可现在他站起来了，弥良才发觉这个人其实很高，虽然身体是瘦了一点，却异常地协调，而且全身上下气场更强了，好像有一种淡淡的，静静的，却让人不由窒息的气魄，像一把剑缓缓推了过来。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子爵朝对手笑了笑。
“是的。”金主点点头。
“可我知道您，您是冷夙夜大人对吧？！”
“没错。”他毫无隐瞒之意。
“真是荣幸之至，能够见到冷夙夜大人。我觉得自己和您有点像。在我们双方的阵营中，我们都是刽子手，一个终日和杀戮交朋友的刽子手，虽然是人，却活的像鬼。有人说您是一个没有欲望的清教徒，不爱女人也不爱赌博，可是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是有欲望的，我想你的欲望就是当一个刽子手，你真正的爱好是……”
“杀戮。”冷夙夜淡淡地补上。
“真坦诚。那么大人您来到这里，不只是为了看别人赌博吧？！”子爵的手指转动着骰子。
“你知道的，就不必解释那么多了。”冷夙夜没什么表情，只是俯视了子爵一眼。作为一个东方人，他的身高竟比身为西方人的子爵还要高挑！
“那么大人为什么不动手？而让一个小孩子来胡闹？”子爵感到好奇。
“你赢了我，我就告诉你。”他说。
“赢？大人要和我比什么？！”子爵的笑意更浓了。
“把地点选择在赌场，想必你是个疯狂的赌徒，至少以前是，你输了你的腿。”
子爵撩起自己的裤脚，青铜色的假肢暴露。他轻笑，“大人真是观察细微！”
“那么，趁有时间，来赌一赌吧。你输了你的腿，那么这回，把双手赌上如何？”冷夙夜卷起袖口，他的皮肤很白晢，腕骨出奇地挺拔秀美。
子爵大笑了起来，“大人，你果然让我感到愉悦！既然您开口了，我当然乐意奉陪！”
两个身上散发着相同血腥的男人在昏暗的地下赌坊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而他们选择的方式居然是赌博。子爵曾经是个为赌博而疯狂的男人，他不惜毁了自己的双腿。但是冷夙夜，无论是认识他的，还是只是听说他名号的人都清楚，他从来没有参与过赌博。他清廉得仿佛连灵魂也一无所有，没有情欲，也不爱赌博。他的双手干过最多的事，就是杀戮。这样一个可以称为“单纯”的男人，居然亲口挑战疯狂赌徒，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骰子？单双？”冷夙夜问。
“虽然是符合东方人的玩法，但是太简单了。”子爵说，“不如抽牌吧。你赌上你的手，我也赌上，可当赌局深了，你可否赌上你的‘龙牙’，我这边有要带回去的八千万两黄金。”
“可以。”冷夙夜没有犹豫。
子爵笑了，“我一直很好奇您的’龙牙‘，据说没有活人见过它，所以至今没人能把那把剑描述出来。或许这次我回去可以告诉我的同伴龙牙的样貌。”
“那是你赢了之后的事情。”
“好吧，我们抽五张牌，一张明牌，四张暗牌，没新抽一张就要加注一次，如果你觉得这局毫无胜算，留下赌注弃牌就行了，反之，翻出暗牌，比较大小，规则是……”
“暗夜之罚。”冷夙夜打断他的说话，“不用和我解释玩法，可以直接开始。”
“冷夙夜大人懂得西方赌博的规则？真是叫人不胜兴喜！”子爵惊呼。
“我不喜欢赌博，但不代表我一无所知。”冷夙夜面无表情地说。“我本以为你会选择更复杂的‘黑魔之夜’或是‘吞噬之海’，你却选择了最简单的玩法，怕我不会么？”
“不。我只是喜欢刺激一点而已，太难的游戏你如果毫无胜算，我的乐趣就少了。”
“乐趣来源于自己的手可能被砍下来？”
“也许是安全地收回手并把对手的赌注带回来，这也是乐趣。”子爵双手熟练地玩弄着纸牌，牌在他手中轻盈如蝴蝶。
两张牌落在冷夙夜面前，一明一暗，明的是红心的“皇帝K”，而子爵的明牌是一张黑桃十。
子爵把一枚金币投到桌子上，“第一次下注轻点，这枚金币代表八千万黄金中的一半，希望能赌龙牙的剑鞘。”
“我跟。”冷夙夜说。
四千万两黄金赌一把剑鞘，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贵的剑鞘了。因为它是冷夙夜的象征，每个人都好奇那柄没有活人见过的龙牙是什么样的。
接着又有一张牌发下来，弥良伸长了脖子去看，冷夙夜的是一张“皇后Q”，而对方是一张梅花十。他心里一咯噔，不安瞬间蔓延，子爵的双“十”明显比冷夙夜的杂牌更胜一筹，除非冷夙夜的暗牌是皇后。
子爵翻看了一下自己的暗牌，顿时笑颜如花。弥良心里一冷，看来子爵有三张十才会让他露出那样的笑容。冷夙夜也翻开暗牌的一角，弥良偷瞄了一眼，他说并不阻挡。
那是一张红心皇后，和明牌的皇后刚好一对。
弥良稍微松了口气。
“我愿意押出剩下的四千万两黄金……”子爵十分豪爽。
现在局面有点紧张，冷夙夜跟的话，赌注只有龙牙和弥良的手，不跟的话，只有暴露他那传奇的武器。
“老爷！押上我的手吧！我不怕！”弥良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手摆上桌面，目光闪过几分恐惧和坚定。凡是人，当自己的手面临随时被斩的命运时都会害怕的。弥良觉得能以巨富的姿态站上赌场的顶端，他十五年的人生已经没有遗憾了，而这一切都是这个人带给他的，所以誓死支持他！
冷夙夜看了弥良一眼，目光没什么色彩，静静地略过，然后，他磁感的声音响起。
“放弃。”
所有人都抽了口气。弥良皱皱眉，“老爷？！！”
子爵呤呤作笑“这意味着我将得到‘龙牙’的剑鞘？”
冷夙夜从长衣的包裹中拔出剑鞘，剑鞘是暗红色的，覆盖着不知名的皮革，已经有点磨损了。从剑鞘看，龙牙是一把十二寸长的长剑，剑鞘口装饰着，古铜色的金属，花纹是一条飞腾的龙，利齿咬在鞘口处。
“何等精美的艺术品！无法想象是虎豹骑枢机营副营长的武器！”子爵赞叹道，“但我是否能看看你的龙牙？”
携着胜利之势，子爵步步逼近。
就在弥良觉得作为男人无法忍受这种耻辱时，冷夙夜随手把长衣解开，坦然暴露龙牙的真面目。
和传说中截然不同，这是一柄普通得令人不禁失望的剑，剑体细长，亮黑色的金属质地，反射着冷洌的光，关于它的传说太辉煌而导致它的出鞘让人失望。
剑本身不神奇，神奇的是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