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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忘忧香免费阅读第十八章 已非世间人

  仿似梦一场!这是然若风的声音,酒娘听得很清晰。她不奇怪他记住了幽冥界所历之事,相反,她害怕他记得太多,把不该记的也记了下来,若是进了这扇门,他将她给认了出来,她该如何是好?这一扇门,是否该去推,她犹豫不定。

  门突然由里打了开来,国师先是惊,而后又归于平静,道:“夫人如何来了?”

  酒娘警惕地往后退了步,“我因何不能来。”她也只浅浅地道了句。

  一股暗流涌动在两人之间,仿佛谁先动弹,便会败下阵来。

  “国师怎还不走,”宇夜尤其潇洒的出现在了门口,看到酒娘也不显惊讶,“酒娘既已来了,为何站在门口不进来。”

  他的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暗流的涌动,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亦或做什么,只意味深长瞧了对方一眼,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去,她走至屋内时,仍能听到老道与宇夜的说话声。

  尽管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但她不得不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若风究竟是遇到了何事?”

  “只做了一梦,颇为真实,”他退下了屋内其它人员,只看着她道,“我梦见我去了地府,见到一女子,长得尤像酒娘你。”他略带玩笑地说着这些。

  “真是越说越荒唐了,据我所知,凡人怎可随意进出阴间,如此一来,这世间岂非是乱套不成。还有,你都已说是地府了,在那儿怎又可能见到我,若风真是做梦做的糊涂了。”酒娘掌心微湿,约莫是太紧张了,“你可知,你快把我吓死了。”

  “无需害怕,既然酒娘你都说这是梦一场,梦而已,莫担忧!”

  下一刻,他将她拥入怀中,似寻求慰藉,他悄然道了句:“你不想说的事,不说便罢了。”

  她的身子一僵,回身抱住他,他的怀抱暖暖的,不似她,只不过一个死人,不,连人都称不上,只是鬼一只,她有的只满满的情感,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让她满意的。

  陡然脱离他的怀抱,离得他更远了,她太过冰冷了,她到如今才意识到这一点,鬼哪还有温度可讲,闭眼压抑住眼底的波澜起伏,她说了句,“我怕,我说出来会吓到你,总有一天,我会告知你所有的事情,那便是你想知道的真相。”

  那一段话,便是一段承诺,她不可能尘封一切到永久,只待一切成熟,是的,只待所有的时机成熟。

  也许他已知道了些许她所不知道的,她也不愿再去多问,突然想起刚刚的老道,她佯装怒道:“你竟真的请了那老道来除邪,除的哪门子邪!”

  若风刚要回答,又听门外喊了声:老夫人来了!

  老夫人来了,二人该躺的躺,该坐的坐,一副闲聊状态,何其正经!

  “酒娘莫不是真生气了?你也晓得我与国师并不对付,又怎可能将他请来,那是王爷察觉我情况有异样,无奈间才将他请至府中的……”若风做着解释,谁晓得,堂堂一个状元爷即便做着一个解释都是无趣的紧。

  酒娘暗暗想笑,她哪是生他的气,她气的是宇夜那小王爷竟不打一声招呼就把那老道往状元府带,那老道她一眼就看出心术不正,反正她心中隐隐透露着一股不安感,心底一个声音在提醒着她:离此人远些。

  “下回和那小王爷说清楚,莫要随意带什么臭老道进入你的府中,还有我的莫停留。”必须得说明白些,免得他下次搭错了神经将老道带到她这边来。

  “是是是,必会传到!”

  停下脚步,定眼望向桥边的一切。

  “是瞧见了不该瞧的一切?”然若风也随之停下步伐,收起玩笑严肃问着,见酒娘点了点头,他也望过去,却只能看到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什么不妥。他竟有些不甘,因为他不能看到酒娘所看到的一切,更无法为她排解难处。

  酒娘突然又道:“没事,看错了。”声音略感轻松,明明不需要过那座桥,她却拉着他故意地走了过去,在桥上时,她更是有意识地停顿了下。

  那天,她拉着他在长安街上走至天暗。莫停留门前,此时天已暗,大厅中并没有人,故也未有引起动静,只涟漪听到声音,从房内出来。

  “夫人,您回……”

  “涟漪莫要多说,快去摆酒焚香,院中!”她严肃且快速,丝毫不给涟漪留有一点反应思考的余地,白日里,她看到了,桥上的景象。

  着鲜红嫁衣的女子撑着红伞,站在桥边,拉着过往的行人一个个地问,问着那不尽相同的,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一句话,“你可知我的郎君去哪儿了?”可惜,没有人理睬,更没有人回答她,因为,没有人能够看着她;因为,鬼与人又怎么能互通互视,她酒娘许是个例外。酒娘瞧见,那女子逝去未过多久,故她还处于她是人的状态的幻想中;她更是看见,女子的魂魄已有淡淡的怨气笼上,她和若如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鬼体,女子虽什么都不知,却依旧怨气缠身,这便已道出日后她必会成为一害。

  而让酒娘不得不摆酒焚香的是,已有魔找上了她,是想趁着她什么都不知晓便利用她,无论如何,必要将其送入幽冥界。

  乍一看到夫人时,涟漪不知道要有多开心,只是夫人一回来便神色凝重,摆酒焚香,夫人许久未曾这样过了!

  封锁了院子,由涟漪在外看守,一切准备就绪,她用的不过招魂术的一种,酒洒在地,引燃引魂香……红衣女子飘了进来,落在地上,她警惕地看着酒娘,道:“你是谁,我为何会来此?”

  “莫问我是谁,你只须知晓,我必是能帮助你的那一位。”

  “那,您可知,我的郎君在何处?”女子激动,她亦在桥旁等了许久,问了许久,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她,她不敢回去,她已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女子的郎君在何处,酒娘怎么知道,只是,她还是如常说着:“姑娘向人打听事情之前,可就不先自报家门?你也无须怀疑我,凡是来求我帮忙的,都唤我夫人。”姑娘刚为鬼不久,必是不知晓她的身份,这也理所当然。倘若她一旦告诉她这残酷的事实,她必会接受不了。可是接受不了如何,难道她还能还魂不成!

  女子仿似看到了希望,便将她的事迹缓缓道来,“夫人,我为阿勉,我与郎君两情相悦,郎君未有家人,父母也欣喜我二人在一起,可不知为何,冒出个素未谋面的男子,爹娘从未将我许配给任何一人,那男子权钱颇大,无奈,爹娘只得将我嫁出。”

  “我与郎君相约,在此桥下一同离去,只是……”她未能等到,“我郎君名曰墨演!”

  “你说你的郎君唤作什么。”她莫不是听错了?

  “墨演。”

  她未听错,阿勉的郎君为墨演,她之所以对这个名字熟悉,皆是魔君有一子也唤作墨演,且此徒甚为无理,她能记他深刻,无非便是上回他历劫时途径往来路她的莫停留,大闹了场,最后,却被她灭了魂。也许,只是同名而已,她多想了。

  “阿勉可知,你已并非这时间人,这世间再无你的容身之地。”残酷的事实,她讲起来却没有半分的动容,许是真的在奈何桥见惯了这类似的事,她更想瞧清阿勉的反应。

  阿勉听罢酒娘的话,她情绪十分地激烈,她不相信,眼前这位夫人的话太不足以让人信服,她定是受人指使来骗她的。许久,她安静了下来,即使她再不愿听夫人的话,可接下来的话还是如魔音般窜入了她的耳里,“你一身红嫁衣,白日里执红伞站于桥边,竟无人问起,‘天启’民风虽开放,可也不至于开放到新嫁娘站在桥头几日无人问起;你拉住过往行人问起你的郎君在何处时,你就不曾怀疑过你自己,没有人理会你……因你与他们是两类人。”

  字字句句钻入脑海,激起心底最深处的记忆,阿勉她又怎么能真正地忘记,铁一般的事实,夫人的话确实如此,她死了,可笑的是,她竟连死在谁的手中都不知道。

  那日,她逃婚了,且是任性的,在桥上她本是去拥抱她的幸福的,结果却等来了一剑封喉,她没有等到她的郎君,血泊下,她心心念念的只有她的郎君。

  心底激起几分悲凉,“对,阿勉已非世间人,阿勉现在只是一孤魂,可是阿勉放不下,为何阿勉的郎君不来见阿勉呢?”话愈说到后头,阿勉周身的黑气便加重了几分。

  也许,不须魔界人找上阿勉,照阿勉此情形,再下去,便可转为厉鬼,自身成魔了。

  阿勉冤,酒娘她看的出来;阿勉不敢,酒娘更明白,“人死入幽冥,你有冤,便可去向阎王申诉,阎王与帝君必不会不管……奈何桥畔有一三生石,路过那儿的鬼魂皆可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以及未来,也许,你可看到你的郎君。”

  阿勉突然跪了下来,恳求着酒娘,“夫人,求夫人帮帮阿勉吧,阿勉只求能够见到郎君一面。”

  引魂香由中折一半,灰洒一地,酒娘一惊,阿勉竟执念如此,何苦非要让她把话说得明白呢,能成厉鬼入魔的哪有几个是生前就只被杀的呢,“你尘封住最不愿面对的,自欺欺人还有何用,你可知你将入魔,届时你的双亲便会死于你的手上,你就甘心这样做,你又如何让我帮你所有。”

  阿勉愣了,对,她还有最不愿面对的,“爹娘说,我被我所谓的郎君卖了;邻里亦说,我的郎君并非是像我所看到的体贴人;闭上双眼前,我更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我听到那位杀我的黑衣人称他为主子,我亦听到他说‘干得不错’,阿勉究竟是做错了什么,竟要遭到如此的对待。”

  怒气骤涨,酒娘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不可思议地后退着,透过阿勉的双眼,她探了她的过往,墨演浑然魔气加身,身边亦有魔界人相随,他竟没有魂飞魄散!酒娘更是不难看出,阿勉乃至阴之魂,固然为不可或缺的食材,她也终于明白,为何阿勉所谓的郎君要费尽心思做出这一切了:他要重新为魔,阿勉便要血祭!

  “你什么也没做错。”你最大的错便是你不该为至阴之体,“我想,你的郎君已不在这世间了。”这次便让她骗这个单纯的姑娘一次吧。

  刚开始与阿勉说的话似乎没有完全消迹,她说,“我必是能帮你的那一位。”恐怕,这件事,她无法帮阿勉。有时候,谎言便是最好的帮助。

  怨气又渐渐消了下来,阿勉笑了,欣然道:“不在这世间了,那,他该是先去了地府了吧,我该去找他了,”阿勉喃喃道,“多谢夫人,即便这一切都是假的。”

  两位勾魂使者已然上来,是她唤他们过来的,她知道,阿勉单纯,阿勉才为鬼,不知去往地府的路。阿勉离开了,由两位使者带着走的,走时,她还是选择了自我欺骗。

  酒娘莫名的悲伤,以及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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