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忘忧香免费阅读第十六章 与魔为伍者
择了个云淡风轻的日子,酒娘提着她略备的薄礼便去看望老夫人了,进得老夫人所处的院门时,恰巧看到老夫人正晒着太阳,老夫人较之往常而言,气色大好,满面红润,心绪也是颇佳。
酒娘也是感到身心舒畅,许是那些让她觉得不适的符咒器具等也撤了去,例如老道设下的结界,又例如用作辟邪的高门槛,听说那门槛的颜色之所以暗红,是因为老道在上头涂抹了黑狗血,且这黑狗血里又是加了他特制的符咒烧成的灰。
老夫人一向和善客气,一见面就拉着酒娘亲昵的交谈起来,“酒娘一来,就不由地让老身想起了我的小女儿……”老夫人说道的精神未减分毫,自那一梦后,老夫人精神气便大好,许是心结已结吧!
“我那女儿自小乖巧,只可惜,命苦……”说至此,仍避免不了痛心,老夫人自己也知道,她的心病完全就是酒娘给治好的,酒娘虽不愿承认,但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呢,想至此处,对她的感激又增上一分。
“若如孝心,定会投一好人家的,老夫人,莫忘了您还有您的儿子呢!”待得有空,定是要去探一探若如投生至了何地。
“对对对,我还有我的儿子呢。”老夫人拍着她的手直笑,心下对酒娘是越发地喜爱了。
若风便是在老夫人心满意足的笑声中出现在她们面前的,酒娘眼尖,瞧出了他额头上沁出的汗水,显然是方才匆忙跑过来的。
“是出了什么大事,我儿何至于跑的这般的匆忙……先擦擦头上的汗,省的待会儿干了再遇着风着凉。”老夫人也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细小之处。
然若风接过瑶儿递过来的帕子,边擦拭着汗水便道着,“让母亲见笑,儿下朝之后,听人提醒,说是府中有事发生,劝儿早些回去。儿担忧母亲安慰,故跑的着急了些。”此事颇为蹊跷,他只一心担忧着母亲的情况,却未仔细思量他人话中的真假,真是失策。
老夫人知儿子素有孝心,但仍是笑骂着他,“我能有何事情,我儿莫不是被人给诓了去。”她儿子平日里惯是聪明,可要是糊涂起来也是不得了的。
母亲的尊尊训诫,儿子的耐心听训。酒娘在旁,见此情景,不禁感叹,世上母子情感,最为珍贵,她是有多久未曾见过这般其乐融融的场面。
再听了几句,便不愿听下去,怕是再听下去她便要落泪了。不经意间她的视线转移至了若风身上,却见若风也望着她,一时间,他们仿佛就已知晓心意……
春日不知何时已悄然来临,春意总在所有人不知情下临至,就像这情爱,或许已经连绕在了一起,正变得密不可分。
“夫人何不在府中多待些日子,也好陪陪我这孤寂的老人。”老夫人不知何时结束了她的训诫,话题也转移到了她这儿。
啊?酒娘差点没有反应过来,老夫人对她的喜爱她也能感觉得出,可是她还是婉拒了老夫人的要求,便是来看望老夫人的次数也要减少。近来她总觉身边多了双眼睛在观望着她,至于是何方势力,她还未探得明白,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将若风他们给牵扯进来。
酒娘与若风从老夫人的院中出来时,因着各自心中都装着一些事情,一路行走过来交谈的话题甚少,这便也恰好给了机会让他们发现府中的不速之客。
隐藏在暗中的不知是哪方势力,二人相视一笑,而后若风道:“阁下既来到我府内坐客,岂有不现身之理,躲躲藏藏非君子所为。”
若风的话对这位不速之客并没有什么用,周围丝毫的动静都没有,仿佛刚刚是他们的一个错听而已,“许是你听错罢了,原来诺大的状元府也会有不干净之处,你说呢,若风。”她暗使了个眼色给他,他亦配合着。
“听错了,果真听错了,改日当请国师来帮着除邪!”他走近至她的身边,时时警惕四周,护她安全,衣袖间的弹珠在他的弹指间,没入草丛中,接着一声叫声,一着小厮服饰的男子从草丛里滚了出来。
这男子倒是显得淡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是随意地道着,“这状元府不过如此。”他轻飘飘道了句,便要走!
可知,哪有状元府说来便能来的,“你这小厮是何人。”酒娘拦住了他的道路,这男子,方才瞧着他透露着阴暗,她自然不能放过他,心下一惊,竟是一个非凡人者。
“状元爷是想扣留人不成,那也得问问你能否留得住。”趁着酒娘与然若风不备,他突然择了个方向逃跑,家中仆人自是没有追上,只是仆人回来时递上了一物,若风当即便是严峻。
她瞥了眼若风手上的物品,衣布上明显的“官”字,她笑了下,这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朝堂的水当真是深,深到谁都能插上一脚。辛苦了若风,怕是有的忙的了。
民间有俗语:“宇家天下,官家子弟”,这天下虽为宇氏家族的,可是这入仕为官的,也大多都是右相的门生,这就相当于天下的权利,有一部分是右相在掌管,便是连平民百姓都能看得出,若风和皇帝他们又怎么会感觉不到的呢。
然,酒娘现下最关心的不在此,她一直思索着方才的男子,离魔已不远了!她的这个想法一下子把自己给吓到了。可是她再如何欺骗自己,也改变不了这个铁一般的事实,他跑远时,她看到了他四周隐隐散发着淡淡的黑雾。最终,还是有凡人与魔为伍了,且步上了不归路!
她想着这些,嘴上却莫名地道了句:“你不会真的要请国师来除邪吧!”
酒娘突然说了这一句话,然若风一愣,随即无奈地笑了笑,他不过随意道了句话,她竟能记到现在,他开玩笑道:“是该请国师来除除邪了,酒娘觉得如何?”
酒娘未有多想,竟将他的话当了真,“你若真的请了那个狗屁国师,酒娘我就真的不来陪老夫人了。”
“不过,我现在还是要收回此前与老夫人的话,我现在有了几番闲心,欲住于你府中修身养性一阵子,你自个儿看着办。”说罢,就干晾着然若风一人,自个儿先回了之前自己住的屋去了。
酒娘其实有着自己的打算,原本是不想将若风给牵扯进来,可是经过方才的变故,她隐隐觉得,若风的那糟子事情约莫是与她的搅和在了一起。也许她待在这儿,会有意外的收获。
今夜明月当空,又值月朗星稀,如此夜色美景,不喝一杯属实可惜!
水晶酒壶、琉璃杯,只在瞬间便出现在了酒娘的右手,将酒倒入杯中,水晶酒壶则置于瓦片上。靠着酒杯边缘轻泯了下酒水,当真是香,不知这香究竟是酒本身的香,还是琉璃杯的作用使得酒香,这都不重要了,只要她的心境好,酒味好,便是最佳不过的了,突然忆起件可笑的事情。
宇夜真不愧是痴酒之人,那回允了他有取而不尽的美酒饮用,约莫是怕酒娘哄骗于他,便想着在酒娘回神之际占尽好处,他竟是在莫停留待了三天三夜未曾合眼睡觉,更是高兴地将整坛子的酒抱于胸前,生怕别人给抢了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已疯狂了呢!
后来还是他府中人将他给抬了回去,走时还不忘顺几坛子酒,那场面,好不滑稽,酒娘都不好意思说认识他了。
想起这些,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三两杯酒下肚后,不若就地躺下,瞧一瞧躺在屋檐上仰望夜空是如何的美妙。常听酒仙大哥说起,提一壶酒,置于高楼屋檐之上,酒至酣处,就地一躺,眼望星空,便仿佛身处星河之中,甚是曼妙。如今亲身体会,不禁叹然,酒仙饮酒甚有境地。
不料还未放松身心,一记冷箭从暗处射出,酒娘只来得及侧身一个翻滚,却全然忘记她现在身处屋檐之上,一个侧翻无疑似跌入深渊。无奈只得在半空中又是几个翻转,借以缓冲,如雨般落下的酒液洒了酒娘一脸,这是她仓惶之际收回酒器,却洒漏的酒水,让她好是糟糕。
落地时幸得及时赶过来的若风搀扶了一把,避免了她的踉跄跌倒。
“可有受伤?”若风问着酒娘。
“无碍。”
她抹去脸上的酒水,再观望先前她身处的位置,箭羽很是分明地入了眼,仔细看去,箭羽又是在一团黑雾中消失。
整个府中灯火通明了起来,许是刚才闹得动静大到让人误以为家中进了贼。就连老夫人也在瑶儿的搀扶下出了房门,关心着酒娘。
“发生何事,怎从上头掉了下来。”
“饮了些酒上了头,错把高楼当软床,闹了动静出了笑话,让若风与老夫人担忧了。”酒娘将实情稍加掩饰,免得他们太过担忧。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老夫人放宽了心,便也未再说些什么,在酒娘的劝说下,才放心地回屋休息去了。
此处只剩下几人,然若风只道出个“你”字,便被酒娘截了话,“莫要对我说教,不过饮些酒而已。”若风的说教功夫不能小瞧,尤其是在她喝酒时,常常让她颇为不满。
若风无奈摇头笑着,“酒娘你是惯常饮酒的,素来酒量不会差到哪儿去,又怎会因为饮了些酒出了差,除非遭到别有用心之人的算计。”
连若风都看出来了,原以为他们是能够沉得住气的,却是连一晚也等不及。
她朝着黑暗中的那双自以为所有人都瞧不见的眼睛瞥了下,眼睛瞬时隐没在黑暗中瞧不见,四周更是涌动着莫名的气流,带动着地上的沙石,引得在场之人都不由地以袖挡回,唯有酒娘,拂去若风挡于面前的衣袖,如尊佛般定定地不动。
整个状元府突然暗了下来,所有的灯都灭了,然,不过一会儿,又全都恢复,一切归于平静。
若是她没有瞧错的话,仅透过那双眼,分明就是白日里的小厮。
呵,事情是越发的有意思了,她不过是只道行低微的女鬼,有何值得他人念念不忘的,唯有姑姑的聚凝珠与她的散魂鞭让某些宵小之徒惦念。
此人倒是晓得她酒娘是个难以对付的,可莫忘了她酒娘并非无知小徒,岂是一箭就能让她知难而退,乖乖交出所有宝物的?
糊涂凡人不知好坏,与魔为伍!愿真的是糊涂为好。
“你可告诉我,今日散朝之后,是否右相提及,你府中有事发生?”
然若风并为诧异酒娘因何知晓这些事情,只认为她非寻常人等,若她不晓才是怪事,他直言,“酒娘说的分毫不差,右相恐有所行动,今日小厮也是他所派来的,只是不知他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呢?她也想知。
散去仆人,安定心神,劝回若风,自己却一夜无眠,无形中似是自己正在酿成什么大祸,或许会危及到凡人,只是自己却不知,究竟祸是怎样的祸,该如何去补。
次日,听瑶儿讲起,她家少爷也是一夜无眠,还未到上早朝时间,他便换了着装先去见了皇帝。不论多少世,若风再如何变,唯有忠孝始终不变。临近午时,若风回来了,那时她正坐于庭院里,想要再喝上一杯酒的,杯酒未唤,便已先瞧见了他,他的步伐轻快,看来心情应是不错。
“何时能让我们的状元爷兼御史大夫如此高兴。”
他顺着她的话道:“入宫私谈,商议出个万难之策,可护陛下与王爷安危,怎能不高兴。”
确实该高兴,若风衷心,这是她无法阻止的,他有报国之志,满腹才华,必是要派上大用场的,报效国家才是大智者该有的。
“朝堂水深,还是万事小心!”她还是做着提醒,她晓他一夜无眠因何缘由,右相一系列动作不由让他多思虑一分,他从不做无准备之事,恐是想了一晚上,才择万全之策。
“水深又何妨,我然若风身清不怕水污!”
她相信,她的若风不会被水污,可就怕人心险恶,即使干净如初,也抵挡不了奸人的奸诈。那时有个权倾朝野的宰相,而如今,一个右相,一个当朝国丈,正侵蚀国本,虽她不是朝中人,却也能看出个思绪来,更何况是若风呢,怕他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吧。
“皇帝清明,不会为奸人摆弄……不过,你身为一女子,能看透这些实属不易。”
“若风莫要忘了,我酒娘虽为女子,却与普通女子不一般。”此时酒娘的心情已大好,又开起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