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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公侯免费阅读第二十一章 共看明月应垂泪

  刀疤脸一听便感不妥,这群人不过是些街头巷尾的青皮,要是行些偷鸡摸狗,使阴绊脚的活计还行。街头打架已经是极限,相殴时怕闹出人命吃官司,下手都有轻重分寸,谁也不敢真杀了人,平时别说是习武,就是锻炼也属难得。现在要他们与那群贼人死斗……想想也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香橼一看他们面有难色,缩头缩脚,不犹疑惑道:“怎么,连这也不敢么?”

  癞痢立马接口道:“你莫不是傻了?要我们和那等凶人相拼?先不说我们这里算上你,连十人都没到,对方人数可是我们的一倍。那群贼人手里拿的可都是铮亮的钢刀,我们这就赵公子一把匕首,其余皆是木短棒。贼人们高六尺有余,身强体壮,你比划下你和赵公子,你们现在有多高,再看看这位竹竿兄弟壮实不壮实?他们一刀就能将个衙人给砍了,再看我们这边,有几人杀过鸡?”

  又将两手一摊,“你别看我们平时整天说天老大,我老二的混话。真有那股狠劲,敢将青砖往人家头上拍,直接将对方打死打残的,不是发配充军戍外,就是被官府冠着江洋大盗的罪名杀头去了。站在那群贼人面前,咱们也就和废物相去不远了。真要相拼,怕是不出一合就被他们全杀了!”

  刀疤脸一把将癞痢扯在身后:“说什么呢!”又转头对香橼道:“呵呵,这位姑娘请鉴谅,我这兄弟性子粗,不会说话。但……但大体上说的也是没错的。那些贼人早前我就遇到过,都是些练家子,别说对方有个十来人,就是只来四五人也能把我们全都收拾了。”

  香橼听的一愣一愣,嘴中喃喃道:“那不是没救了么?”说完便又哭了起来,只见她泪眼滂沱,众人看的着实不忍,相劝道:“姑娘,没事的,我们这就去府城搬救兵,到时于老爷一家定能得救。”

  她伏在怀中哭诉道:“那时怎么也晚了,”又对赵忻哭道,“赵公子,你知道么,我本是个孤儿,幼年时沿街行乞,饱受冷暖。饥寒交迫之时,小娘子见我可怜,便带我回府,不然我现在……”又道,“之前居然昏了头,府内乱的一团糟,我害怕的不行,一心想着要逃出报官,竟然独自离开,把她丢下。现在若是我弃她而去,怎么也会感到不安的。”

  刀疤脸也劝道:“姑娘,这里离府城不甚远,转瞬就到,来得及的。”其余青皮也纷纷点头称是。

  香橼却不答话,依旧靠着赵忻,暗中流泪。

  赵忻心想,这里离府城是不远,但是现在城门已然关闭,你去叫城门,是一段时间。辨清你身份,去喊禀报府尊,再一段时间。府尊知晓后,用印安排城防军出门,又一段时间。待到这边军队赶到于府,那群贼人恐怕早就远走高飞,于府也……

  刀疤脸见赵忻脸上犹豫不定,忙对其猛使眼色,又摆着一副考虑周全的样子:“这样便说定了,我这就去牵马,让姑娘代步。”说罢就走向了路口。

  竹竿和癞痢带着几个青皮相继来到香橼面前,见她只是暗自泫泣,不由满脸臊的通红:“这位姑娘,不是我等不去相救,实在是无能为力。待会儿……待会儿见到府尊大人,还请帮我等开脱一二,我等拜谢了。”说完便齐齐行了一个大礼。也再无话,到路口候着去了。

  赵忻沉默良久,这次于府实是凶多吉少。那位于小娘子,自己与她们多有交集。想不到她与香橼之间,还有这么一番际遇,且又相救与他,应是个好人无疑,要是就此香消玉殒,对香橼来说未免太过残酷。

  他这副身子力气还未长成,想是正面交锋,就如那癞痢所说,哪怕那群贼人随便来一人,也能制服了他。但这副身子未长成倒也有个长处,身形较小,隐藏暗处方便。若是偷偷摸摸钻那狗洞进去,趁着贼人不注意,救了于小娘子,再带她偷偷摸摸出来。至于其他人,能救的话,当然是救。若是救不了,那也只能等待城内巡营救援了。

  想至此,他下定决心进去一探,刚一拍香橼肩头。突然间怀中女孩带着哭腔道:“你也不愿意去?是么?”又喃喃道,“也罢,是人就会怕死,就如我当初一样。”

  还未待赵忻出言解释,香橼抢先一步抬起头来,眼中含泪道:“鸳鸯巷道……”

  赵忻一时以为听岔了,问道:“香橼,你说什么?”

  香橼脸上一脸决然,满脸都是坚毅之色:“赵公子,你可记得,在鸳鸯巷子中,是我们将你救起,理应当还此恩。你还说过,将来必报!”

  赵忻听了苦笑道:“原来在这等着呢?呵呵……”

  香橼狠下心肠,转头背对与他,冷冷道:“也不需赵公子涉险,只需肯在洞口处接应我即可。我独自进去,把小娘子救出来,且洞口也须得人看着。但我们毕竟是女流之辈,怕接出后,无人相助,难以逃跑,我和小娘子又不会骑马,到时还需公子用马匹将我们带走。若是连此也不愿,就当我与小娘子瞎了眼,错识公子,还请自行离去……”

  这些话,一字一句,击打的赵忻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双手扶向对方肩膀,硬是把她扳了过来。见她虽再无哭腔,但脸上早已梨花带雨,双目通红。赵忻又用手拭去对方的泪痕,平静道:“我陪你去。”

  虽只四个字,香橼听后却觉得心中一块巨石落地,身形一软,扑在赵忻怀中大哭起来。

  这可把赵忻弄的好生为难:“你怎么又哭了起来?别哭了,我不是说陪你去了么?”

  恰巧刀疤脸牵马来到赵忻面前,猛不丁听了此话,面色有些不安,赶紧又对赵忻猛使眼色:“公子,马匹已经牵来了。这就扶这位姑娘上马吧?”

  赵忻转头对他道:“行了,别摆弄这些了。我已经答应这位姑娘要陪她去到里面一探。再说,我心中也有许多疑窦没有解开。”

  刀疤脸顿时叹了口气:“行,公子若是执意要去,我也不须得做那白脸,便不多加阻拦了,待会我就告竹竿癞痢他们尽快回去,禀报知州大人,好派兵来接应我们。”

  赵忻奇道:“怎么?你也要留下?”见刀疤脸苦笑不语,却是点头应了,又道,“你与他们非亲非故,不必涉险,还是速速离去吧!”

  刀疤脸反问道:“那公子和于家可有亲故?”见赵忻有些愕然,又道,“之前我起了坏心,被公子所戏,本以为定然是死了。幸得公子恩德,饶过我的过错。当时死时便想,我无妻无儿无女,家中父母早已仙逝,兄嫂看我整日间游手好闲,已有多年不曾与我来往,怕是我死了,到时坟头上连个哭丧的人都没有。遂后公子吓晕了我,一梦醒来,才发觉整日不是喝酒打架,就是偷盗赌博,若真的死去,对他人来说,充其量不过就是如东街的一条狗死掉般的饭后谈资,转瞬就忘。前半辈子过的如行尸一般浑浑噩噩,算是白活了。”

  赵忻见他一脸伤感的模样,于心不忍,相劝道:“其实吧,你平日间恶事也没做出过多少,过的倒也洒脱,我还是蛮羡慕你这种吃饱睡,睡饱了就玩的生活。”

  刀疤脸哈哈大笑:“公子理会错了,若我能干出点大恶事,倒也不必烦恼。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若能得些坏名声,让其他人记住世上有个李全,这倒也不差了。可惜啊,我这人连恶事都没胆子去做。今日,不过见了两个娃娃蠢笨的要死,那便干脆让我一道和他们蠢笨一次好了!”

  赵忻对此人有了新的认识,想不到生死之间,真能得出一番大彻大悟的道理。“李大哥不需如此,前几朝不是有个叫刘寄奴的么?同样出身草莽,后来做了一番好大事业。就是朱重八……哦,这人你不认识。不过我观你相,并非是福薄之人,怕是以后得遇一番际遇,封侯将相也未可知。”

  “哎,这娃娃看来是蠢笨到头了,尽是些胡乱瞎话。”一边说着,刀疤脸便把马缰系在一旁的竹身上,“我去和那群杀千刀的说上一道,这次是否能平安就看他们动作快不快了。”

  刀疤脸深深地看了赵忻一眼,像是要把他的相貌记在心处,之后应了一声,转身去找那群青皮去了。

  赵忻见香橼在自己和刀疤脸谈话间,悄然远离,站在不远处,孤身背对与他,便走了过去:“还在不高兴么?怎么了?”

  香橼并不答话,见赵忻又要将之扳过来,死死僵住,赵忻怕力道过大,怎敢用力,只能是这样依着她。眼前披着一身月色的女子幽幽道:“公子,你厌恶我吗?”

  赵忻刚想答话,她带着哭腔又道,“想是心中极为厌恶的,我们非亲非故,却以小恩小惠要挟与你,逼你涉险。你定然是在心中鄙夷我为人万分,但……但我实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赵忻沉默了,走了过去,将那道身影纳入怀中,月色下,两人身影,渐渐合为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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