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大明魂免费阅读第十九章t太湖日月1
上官云连忙抢身上前挽住，只见马婉儿双眸紧闭，呼吸急促，喃喃道：“我要死了。”上官云心中大骇，拦腰抱起马婉儿，口中大呼：“医生，郎中，大夫……一连串的称呼喊了出来，众人煞是惊异。便有几个好心的婆娘，想过来接下马婉儿，却见上官云抱着马婉儿嚯地立起，目中满是煞气，斥道：“不许碰她，走开！郎中，郎中，在哪里？”
上官云这才晓得在自己的心目中马婉儿到底有怎样的份量。这位年方十七的与自己妹妹同龄的女孩，与她这多日患难与共，不弃不离，已然成为他在这个世界上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马婉儿的这一番情景，和刚才那绝望的话已让他为之肠断，一时间只觉这太湖水寨的人全都那么让人生厌！
众人惊骇之余这才醒悟过来，陈天拔连忙赶过来道：“将军别慌，快送到附进堂内。”上官云听罢，撇开众人，便大跨步抱着马婉儿冲出人群，临行回转身，瞅了那田成一眼，田成激凌凌打了个冷战，脊背直冒寒气，愣在了当场。
……
上官云不由分说地闯入一个农家小院，一家人早被这凶神恶煞的模样给吓了出来。陈天拔随后跟了进来，把脉过后，稍一沉吟，便取出一支银针在马婉儿虎口处扎了下去，上官云再看马婉儿神情似已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陈天拔对上官云道：“将军，不必焦虑，皇……呃她已无大碍，想来是太过劳累，又受了刺激，动了胎气。只是……想来这一路受苦颇多，只是怀胎还未足月，可能要早产了。”
说罢吩咐身边的伙计道：“快传接生婆。”那小伙计一路跑了出去，上官云才由激动中清醒过来，新的担忧又起，不会有事吧？但冷静下来的上官云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了，因为他明白，自己要做的事还很多。
……
一声娇嫩的啼哭响彻在夜色中的湖心小岛上，等了两个时辰，这幼小的生命终于降临了，“是个女……公主！”产婆兴奋的叫喊在夜里传了很远，随即又尖叫一声，房内立即安静了下来，上官云手握刀柄，手心早已渗出了湿汗，咬紧牙关，终于又钉在了地上。
鲁壮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这个老弟，上官云从屋内出来后，这两个时辰内一言不发，如标杆似地立在那儿，竟然没挪动半步，没动半个手指头！
“简直是个怪物，”鲁壮心里嘀咕，这一点在场的张衡、范氏兄弟都有同感。
“简直都是怪物，”路过之人对他们也赠以相同评价.
想想他们这几人也够怪的了，这么几个大男人看在产妇的门口，真是一幕太湖奇景。
实际上，他们也没说一句话，没挪一步地，不知怎的，这几人就成了这一种默契，一直如钉子似的钉在这儿，不像是等候孩子的出生，却像等待一场战争。这种怪异的氛围足以把任何一个想要走入其中的人压垮。实际上已有几个好事者，就被这样的气势给吓跑了。
从上官云回到他们中间后，不自觉中，已经形成了这样。
“恭喜娘娘，又生了个男孩，龙凤胎唉！”这是产婆的惊喜的呼声。沉默，随即，嘤咛一声的娇呼传来，传递出无限疲惫。但凭这上官云已足以知道——婉儿平安！他等的就是这个消息。他觉得，自己欠这个女孩太多；而今后，他要做的事，还有更多。
上官云猛然转身对鲁壮等人道：“这多日不见，想煞人了。走，弟兄们今晚不醉不归！”说罢第一个迈步跨出院内，几人连忙应声，跟了出去。
上官云觉得人真有些怪，就在不久前，他和婉儿说最想要的是一张床；而现在，他最想要的却是酒，好多好多的酒。
几个远远观望的妇人，忽觉心头一松，这才觉得这顿功夫，一直有种莫名的压力在压着众人。“这人真是……”她们的评语也只是这样罢了，一窝蜂地进来。女人生孩子当然没什么看头，然而，皇帝的女人生孩子就有些看头了——虽然已经流落民间，但也许这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瞧新鲜的机会。
……
酒是上好白干，菜是湖产鲜鱼，这一顿酒喝得是天昏地暗，这几个大男人真是醉了，时而开怀大笑，转眼又抱头痛哭。的确，这几个男人身上郁积的东西太多，除鲁壮、上官云其他几个年纪更轻，这几多日世事沧桑，难得哭个痛快。
多年以后，已成为大明帝国总参谋部中将的范仓在回忆往事时，对这件事还记忆犹新，他在回忆录中说道：“那晚我们都哭了，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是‘男儿流血不流泪’，男人在外人面前哭是最丢人的事，我们没感到丢脸，因为从那以后我们不再是外人……而且，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这样痛快地哭过。”
第二天，吴易招来各处头领设宴为上官云接风，除了任民育已前往杭州投潞王，其他太湖水寨的主要人物都已到席。吴易连忙为上官云介绍孙兆奎、沈自炳两兄弟、朱大定、张三强等人，众人见面自然又少不了寒喧一番。
上官云从明史上早闻孙兆奎其人，现在见孙兆奎三十多岁年纪，面白无须，鼻直口阔，身材高壮，颇多豪气，心中暗赞。其他几位面相朴实，也应都是性情中人。孙、沈等人昨日各在军中领事，未见到上官云，可也早听人说了昨日之事，加之以前口耳相传的英雄事迹和不凡的见地，自然又多打量了上官云几番。
这二十多日，太湖水寨发展很快。先是孙兆奎的到来，孙兆奎与吴易是崇祯九年的同科举人，祖父孙履恒精通兵法，兆奎自幼就习其学，倜傥多豪气，军事学识更胜吴易一筹。两人平素志同道合，甚为相得。孙兆奎得到吴易在太湖起事的消息后，便变卖家产从家乡招募了五百义兵前来。
另外还有沈自炳两兄弟，也是吴易的好友。他俩的哥哥沈自征，预料天下将乱，吴江襟带江浙，用兵之地，非用船不可，造好了一千条战船，托名捕鱼，实为备战。到吴易起事，自征已死，自炳兄弟将这一千艘战船献给军中，充实了军备。自炳又到烂溪监造箭艘，俗称枪船，船尾只有一支橹，船头却有两支划桨，船身窄小，双桨一划，轻捷如飞。他的部队驻扎在烂溪，与驻扎在老军荡、长白荡的义军相犄角。西至太湖，东到泖湖，形成大片游击区。
数天前吴易派所部周耀始驻扎在吴江城内，协助县令林嵋固守吴江城，和太湖义军形成犄角之势。清兵到苏州，旋即向吴江进攻。知县林嵋闻风丧胆，弃职而逃。县丞朱廷佐开门迎降，做了清朝的知县。吴易救援不及，周耀始孤掌难鸣，出走后痛哭而死。后两日夜间，吴易领太湖军一千人突袭吴江，闯进县衙，生擒朱廷佐，将他斩首示众。于是在吴江城内招兵买马，轰轰烈烈，大干起来，三天内招募了两千子弟兵，由孙兆奎统领驻在老军荡。
张衡、鲁壮带回五百多老兵，加上扬州老营人马这几处势力集中起来，总计义军五千多人，俱受吴易节制。再加上一些随军的人员，整个太湖水面不下万人，相当有规模。好在当前粮米不愁，整个太湖抗清形势一片大好。
吴易在席间向上官云介绍了太湖情况，喜悦间也难免有些自得之色。上官云听后当然欣慰，觉得义军只要能在太湖站稳脚，定能有所作为。
上官云的到来固然让大家欣喜，但也让太湖水寨的高级领导层面临一个新的变局，按上官云现在受刘肇基遗命代理总兵官的尴尬身份自然是水寨的最高长官，但今日太湖的主要力量是由后至的众兄弟组成，且经过不久前的整编，扬州老兵不少被打散入其它军中，上官云的扬州老营余下的全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人员，生活的消耗倒是不低的。应当说无论头领还是基层士兵，都是以当地义军为主。上官云自是明白这些事理，因此当吴易提出要让位于贤，让上官云主领太湖水军，上官云连忙避席推辞，心知这也是吴易谦让之辞。便道：“太湖如此局面都乃先生和众位英雄浴血奋战而来，上官云愧不敢当。抗清之事，责无旁贷，现在平安归来，唯愿做一个义军马前卒，挥刀杀敌。”这番话说得大气得很，众人击掌，纷纷赞道：“将军好气魄！”
吴易见上官云如此态度，心中很上赞赏，当下议定：其余各部不变，由上官云统领太湖左营和老营事务，实际上，左营兵力最少，本由张衡统领，老营诸事本由扬州几位落难的士绅负责，现在是在其上再设一职掌，便是上官云了。
上官云欣然接受，几位扬州将官却觉得有些不快，见上官云乐呵呵地应了下来，自己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