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重生之瑾妍免费阅读第14章 一春弹泪说凄凉
徐家在浔阳虽是了不得的大户，跟京都洛城相比，却是丝毫不显了。京城的大家贵女，通常自小身边便是配有两个奶嬷嬷，四个一等大丫鬟，六个二等寻常丫鬟，八个三等粗使丫鬟，婆子等人数不定，更有甚至会请了出宫的嬷嬷自小教导、精心培养。
可是浔阳徐府，小姐们五岁前都是由丫鬟婆子照料着的，五岁后会分派两个大两三岁的女孩侍候，养作以后的陪嫁丫鬟，十岁以后却是连奶娘也要被打发走的。
这几年来三房与徐孙氏的关系越来越紧张，除了每月应得的十九两月银外，徐孙氏竟是分文不给了。不但如此，整个三房十几个下人的月钱最近两年来也一直是徐杨氏支付的，好在这位当家夫人还记得三房好歹是自己的儿孙，府里的绣活儿倒是没再分派过来。
徐杨氏自己接了不少绣活儿，赚得的银钱也能将下人的月钱支付大半儿。眼瞅着如今妍姐儿过了五岁都半年了，母亲还是没将侍候的小丫鬟送过来，徐杨氏就明白，徐孙氏是铁了心不顾脸面要让三房难看了。若非她还有嫁妆，真真是要被这眼皮子浅的老妇拿捏在手里了。
看着大女儿挑的四个丫鬟，徐杨氏对着那两个个子高挑、脸色蜡黄的点了点头，待看到另外两个，不由得眉头一皱，暗暗地留了心。
徐杨氏将妙妍揽在了怀里“我的儿，你的眼光是极好的，这四个丫头看起来各有千秋，你且好好调？教就是，要是有那起子不听管教、奴大欺主的下人胆敢以下犯上，只管交给我处置，或打死或发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说到此，徐杨氏提高了音量，凌厉的眼神一一扫过四个微微颤抖的身影。
“娘亲只管放心，孩儿明白的。”妙妍心下微暖，轻轻蹭了蹭徐杨氏微凸的小腹，三年来，因着妙姝是女孩儿，父亲仕途受阻，祖父对父亲的不悦已经由暗地里转到了明面上，以致祖母给父母穿小鞋祖父也懒得理会。若非还有她那个所谓的哥哥天资聪颖为三房挣得些许脸面，只怕整个三房也要像前世那般处境艰难了。
只可惜，她还太小……
她太小了！
不过五岁半的女孩儿，身子骨儿还柔嫩得很，就是打别人一巴掌也跟挠痒痒似的，若是让别人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一盆狗血泼上、一场法事做完，十有八九染上一场风寒她的小命就没了，祖父对那等鬼神之事向来痴迷，她可不敢在他面前以身试法。
她得——
忍！！！
“小姐，你的粥来了！”盈盈掀了帘子入了内室，书案上，一个大大的“忍”字墨迹未干，似有杀伐之气直冲面门而来，忍不住一惊，抬头看见那比自己还要矮上半头的女孩儿一双凤眸紧紧盯着她，登时惊惧地后退了一步。
好在，那粥还稳稳的捧着。
“你是个识字的，来看看我这字可好？”妙妍示意崔盈盈将粥碗放下到她跟前来，语气轻柔。
瞧见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崔盈盈眼里闪过一丝羡慕，想她原来也是大户人家里娇生惯养的小姐，琴棋书画自小便是熟悉的，哪想会沦落到“十指不沾阳春水，今来为主作羹汤”的境地。
“小姐的字，自是极好的，奴婢还没见过哪个像小姐这样大的人写过这样好的字呢！”崔盈盈语气诚恳，细细说道。
“呵呵……”妙妍笑了，不愧是当年周旋在达官显贵中间还游刃有余的天香阁头牌，这自小夸人夸得都不留痕迹呢！
对这个崔盈盈，妙妍是没有多少好感的，是因为——
三皇子对这个女人无比上心！
在书苑的那三年，三皇子与她交好的同时也与崔盈盈保持了一种连她也及不上的亲密关系，当时的崔盈盈端着架子，也不知有什么魅力能让三皇子单方面追逐。可瞧着三皇子的那种上心和追逐又不像是爱慕，现在想来还真是奇怪呢！
“你是个伶俐的！”妙妍收回思绪，对着颇有忐忑的崔盈盈夸了一句。
崔盈盈感激一笑，遭逢变故至今，纵然心中百般不甘，到底还是要放下的，只等着，自己身份恢复的那一天，那时候，再回顾别人对自己的好与不好，她才有能力一一清算。
“多谢小姐夸奖，听吴嬷嬷说小姐的学问是极好的，不知小姐可是准备考取闺学？”崔盈盈笑问道。
“闺学？”妙妍点头，这个自然。昔日圣德女皇跪求天下，闺学考试才得以设立，并在大殷三位女皇的手上辉煌了整整七十年。虽然演变成如今面目全非的模样，可到底，它对女子的意义太过重大，对她，意义更是无法言喻。
“呵呵……那小姐要是考上了才人甚至贵人就可以进京了，奴婢先前听外祖讲过，京城里的繁华与秀丽是天下任何地方也比不上的，小姐要是去了，奴婢们也能沾光去见识一番呢！”崔盈盈喜滋滋道，水眸里一丝浅浅的光划过。
只可惜，低头思索的妙妍没有注意，她紧紧盯着那个“忍”字，眼里千思万绪。
出了四月，天气暖了起来，徐孙氏终于把孙女儿们的西席请入了府。
徐府里儿孙不多，唯一养在身边的外孙华烨然也在一年前被接走。现如今，大少爷徐怀德、二少爷徐怀孝、三少爷徐怀康都已入了学堂，四少爷则因天资聪颖被府学大人收为弟子，现在府学大人府上聆听教导。孙女儿里，长孙女徐妙娴资质愚笨，十岁前一直没考上“女生”，明历二年及笄后就许了徐刘氏一个娘家侄儿，次年满了十六岁就嫁了出去，这表兄妹之间结为夫妻，想来也不会受多大委屈。余下的徐府四位小姐中，五小姐徐妙姝年纪尚小，二小姐徐妙婉、三小姐徐妙歌、四小姐徐妙妍则是同岁，正好可以一同进学，也好有个玩伴。
这西席，是早年闵州女苑的一个夫子，后来因嫁人便退出了教学，现如今夫死子丧，只好出来自谋生路，也不知怎么就被徐孙氏请来当了西席。
“不知母亲是怎么想的，偏寻了这样的人来，虽说没有这样的忌讳，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里哪个请来的西席不是清清白白的正经人家，母亲这样，简直在打自己的脸嘛！”梨溶院里，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的徐永安听到妻子的抱怨，也是一阵头疼。徐家向来不重视女孩儿他是知道的，可这事他一个男人哪里插得上手。
“你别心急，我打听过了，这个陆才人才学人品都还是好的，若不是顶着夫死子丧的名头，只怕整个闵州城不知多少人来请呢”徐永安安慰道。
“可是她顶着这样晦气的名头呢，将来若有人存心诟病，整个徐府的小姐们要挑个好人家都难！”徐杨氏不甘心地叹一口气“要不，让妍姐儿别去上她的课了，暂时我教着也是可以的。”
“娘亲不可！”门口一软糯的声音传来，妙妍紧着脚步上来，待到父母跟前时，款款行了一礼“女儿给爹爹、娘亲请安，爹爹、娘亲安好！”
“我的妍儿嘞！”徐永安一把抱起小女儿，眼里的宠溺显而易见。
“娘亲，既然爹爹说那西席人品才学都好，不如就先去学着吧，娘亲何苦担忧那些有的没的，若是将来有人嫌弃妍儿沾染了这不好的声名，那只能说明那人根本不配做妍儿的夫君！”妙妍缓缓开口，掷地有声。
“你呀！”徐永安无奈“才几岁，就夫君夫君的，不害臊！”说着又是刮了刮她的鼻头。
“爹爹……”妙妍不依，只是无端地脸一阵热。
“妍儿，你是怕娘亲教不好你吗？”徐杨氏闷闷不乐。
“娘亲……”妙妍无奈“娘亲，妍儿可没有这个意思，娘亲教妍儿绰绰有余呢，只是娘亲……”妙妍凑近了徐杨氏的耳朵小声道“妍儿也想为三房挣颜面，让娘亲在大房二房面前脸上有光，更何况，娘亲怀着小弟弟很辛苦的……”
一听这样贴心的话，徐杨氏笑眯眯地同意了，女儿的才学她是知道的，如果能把大房二房的女儿比下去，那就不仅仅是心情舒坦了，说不定父亲分给自家夫君的宠爱也会更多一些。更何况，自己如今怀着身孕，实在没有精力教导妍姐儿。
征得了母亲的同意，揽着父亲脖子的妙妍开心得眯了眯眼睛。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因为之前受了徐妙歌徐妙婉的欺负，死活不愿跟她们一起上学，使得本来就对这个西席不满的母亲起了脾性亲自教导她，结果因为怀孕期间母体消耗太多的缘故，弟弟生下来体弱多病，只得打小娇生惯养着。最后三房一脉被赶出家族时，父母忙于生计，忙于照顾幼小的妹妹，她自己只顾着好好读书上进，一家人全都疏忽了弟弟，使得他小小年纪不学好，整日斗鸡走狗、混迹街头，直到十三岁时他跟着一群狐朋狗友逛花楼被父亲抓破……
那时正逢她待嫁前夕，父亲直接将弟弟吊起来打个半死，母亲也被气病。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当时就感应到有不好的事发生，从京城回到家里才知是母亲病重，气急之下对弟弟也是一顿恨铁不成钢的训斥。
结果，弟弟是知错改了，却从此变得木讷呆愣、沉默寡言了许多，有时候问他一些话他抬起头总是一副茫然的表情，整个人都变得死气沉沉的。父亲一直后悔将唯一的儿子“打傻”了，暗暗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而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她。
虽然不全是她，可是也足够她后悔一生了！她怎能让这件事再发生？！更何况还有那个——
陆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