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八流预言家》第6章 两难…
小柳被老黄的死状震惊不已，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他看起来那么……愤怒？悲哀？
明明，他自己是个恶人，掳走伤员，甚至希望她死掉，劫持人质，潜入他国……此等恶行皆是他犯下的，兵败受死难道不是应当应份？
她抬眼，非得别过头去，才能瞥见陆离眉梢，此时她正窝在陆离怀中，与他共骑一匹马。
“陆将军，老黄是坏人，对吗？”她懵懵懂懂地问。
“或许吧。”
一行人正在向导的指引下慢慢往林外行驶，陆离始终没有放松紧绷的神经，这林子看起来危机四伏。此时听到问话，低下头，耐心地回答。
“他把我掳走，用利刃威胁我的性命，难道不是坏人吗？若不是你来的及时，他们当时便打算要了我的命的。”小柳急急地，似乎想要辩解什么。
“嗯，算是吧。”陆离见她情绪有些异样，便顺着她。
小柳见状，缩回身去，苦着脸不再说话。
林中白雾渐盛，一时间静地可怕，除了他们一行人“嚓嚓”地脚步声，竟再听不到其它动静。
陆离想到什么，主动开口道：“老黄的死状，吓到你了吗？”
小柳摇摇头，喃喃道：“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恨’？他的死，不应该是叫做‘罪有应得’？为什么，他好像在怨恨，又好像很不甘心，但又很……绝望，对，绝望！为什么？”
陆离听得她如同幼童般的言语，不由嘴角勾起一抹难得的笑容。
他耐心道：“我方才说，他或许是坏人，是因为，我也不甚了解他的为人。战场上，成王败寇，并无好坏善恶之分。也许，站在你的立场，他威胁到了你的性命，让你受苦受疼，实在是该千刀万剐的大恶之人。然则，若是在他的立场，他也不过是为了逃回母国，保全自己的性命，完成自己的任务，不是吗？”
小柳听他温和地讲述这些，如同醍醐灌顶，大为震撼，一时心神大乱。
“所以，我不能说他一定是个坏人，也许，他也曾是忠君报国、与人为善的好人。”
小柳鼻头一酸，挑起眉头忍住泪，“是我害死了他，他不该死！”
“不，小柳，好姑娘，不是你的错，他自己求一死罢了。”陆离抚着她的头安慰她，才让她起伏的心绪得以平复。
作为先知预言家，辛于一族万年来恪守一条戒律——天机不可泄露。即使是受神明指引的“引路人”前来，只要作出预言，必然付出惨痛的代价。这也是他们为何一直隐居避世的原因。
正如小柳今日，眼见预料到之前的危机，却未作出任何示警，也未试图避免，以她目前微弱的念力，违反戒律的反噬恐怕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可是如今，她却动了这个不该有的念头。
父亲以前总告诉她，人心最难测，人性才是最大的变数，她始终没有明白。在她的世界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有什么逼不得已，没有那么多情有可原。
她以为，父亲要她提防的，不过是人性的恶念，却不想，一个真正的活人面对死亡时，实在无法单纯用善恶来定论。
几刻钟之后，林中一上古猛兽即将苏醒，在浓雾中袭击他们。士兵们为保护陆离，尽数成了猛兽的盘中餐，陆离也重伤不醒。
时间仿佛沙漏中的流沙，一刻不停，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前溜。
如果小柳此时便向他们预警，躲进山洞中，或许很多人都可逃过此劫，她自己却要独自面对反噬，也许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脑海中如同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心肠软软，拧着八字眉：“你看看这些小士兵，他们多可怜，救救他们吧。”
另一个一脸严肃：“不可！如此破戒会惹来神宫不满，甚至天神之怒的！”
“又没事的啰，只是一点小事，神宫不会在意的，况且，又不是百年千年之事，只是几刻钟后的事，救人要紧啊！”
“你以为神宫为何把你扔在这，不就是在考验你！”
……
小柳大力甩头，实在争不出高下。
“那不如，折中一下，不向外人透露预言，自己教他们避免？”
“嗯？别人如何能听你的？再者说，你即使不泄露，如果你试图改变预言，也会对你的修为大有折损，到时候，看尊上怎么笑话你！”
小柳难免有些泄气，方才胸中涌动的叫人另眼相看的志气一扫而空。
“你在想什么？”陆离见她心不在焉地神游，轻声问道。
“啊，没，没什么。”小柳将思绪拉回，犹豫不决：“那什么，你不觉得，这林子安静地有些古怪？”
“嗯，别怕，赵十八是个很有经验的老樵夫。”他扬扬下巴，看向前方手中拿着罗盘的中年汉子。
“我是说，如果，万一，假使遇到猛兽，可有应对之法？”
“凶险狡猾的敌人我们也对付得，再凶猛的野兽也不过是无脑之物，你不要担心，乖乖呆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的。”
“那若是，上古凶兽呢？”小柳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说完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
陆离果然意识到了异样，他“吁”地一声勒住缰绳，一抬手，队伍便停了下来。
“小柳，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没有，只是，我以前听过一个传说……”小柳心虚极了，这个分寸实在不好把握，又要叫人听她的，又不能说半个字不该说的，她只好自己编了个故事。
“有一上古凶兽，名曰‘赤焰金猊兽’，在上古大战中被紫光七曜所伤，蛰伏在这一带，只怕，方才死的那些人，血腥味万一惊动了它，还是，早作准备的好。”
陆离一脸黑线，直道这神叨叨的小姑娘怕不是神怪之志看多了，既是上古凶兽，恐怕尸体都早已化作灰烬了，还能死而复生？
“咳！你平时要少看一些话本子！”陆离无奈地摸摸她的头，示意队伍继续前进。毕竟他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二十多年，从未听说什么灵兽凶兽的。
“喂！”她见陆离不以为意，顿时心急如焚，大力转动身体，几乎正脸贴在陆离胸膛，“我，我没有编故事，我，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她气急败坏地说完，却发现对方完全没有正眼看她。
“那好，那你倒说说，你说的那什么，金猊兽，长什么样子？”
“我……”小柳突然顿住，说出这些细节，那就真的过界了。
“好啦，我知道你心里害怕，方才又被那伙歹人捉去，过度惊慌产生了幻觉。”
“呃……”若不是小柳之前在进入离境，他这番说辞小柳都快被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