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仰望黑夜的亮光》第十章 在路上
吃完早饭，成哥问我到了临城怎么打算。
我说我要先去找一个人，我爸说这个人肯定可以帮我。但具体能不能帮的上，估计够呛。
经过这一路的颠簸，成哥对我已经当成弟弟看待。他说“龙哥（我爸）在出发前跟我讲了些关于你的事情，说你回来之后经常做噩梦。有些东西外人理解不了，但你爸肯定知道你这几年经历了很多凶险的事情。他想让我这一路好好跟你谈谈，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出门，平平安安回去。”
我知道我爸一直不是那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包括我小时候打架受伤，回去教训我一顿之后，还是得亲手得给我擦药。我也知道自己小时候真的是个挺野的主，各种受伤留下的疤痕，有些甚至到现在还清晰可见。不过对比下这两年新增的倒是小巫见大巫。
我问成哥怎么跟我二叔关系这么好，说起这个成哥倒是满脸笑意，他说：“你成哥我小时候 住在南乡的山旮旯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本来村里有十几户人家。后来山洪暴发，大部分 都搬了家，我爸妈也觉得山里危险不说，也没什么营生，就想着出远门打工。临走前把我带到了你们村，我就寄宿在姥姥家。就是你家后面过去那家老式的木头房子，你应该是叫他们太阿公太阿婆。”
我顿时回忆起小时候跟我二哥两个人总是偷偷跑到太阿公的房子里去看他养的蜜蜂，顺便 蹭点蜂蜜吃。后来太阿公怕我俩被蜜蜂蛰，每次都提前准备点放在罐子里，太阿婆看到我们来就拿出来让我们蘸着黄瓜吃，然后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边啃黄瓜边给我们讲故事，太阿公就坐在边上 笑眯眯的看着我俩。我记得那时候门口还有一棵枇杷树，长得特别高，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又大又甜，虽然我俩摘不到，但也没少吃。现在想想应该都是太阿公太阿婆知道我们要来，提前摘下来给我俩熊孩子准备的。
不过我记忆中，那个时候太公跟太婆年纪已经很大，在我哥上小学之前，他们就相继去世了。而那棵枇杷树在之后不就被闪电击中，断成了两截。上次回去偶然路过的时候，我发现这颗树居然 还神奇的活着，并且长的郁郁葱葱，比之前好像还要高耸。只是它边上的那幢老木房子静静 的伫立在岁月中，大门已经多年没有敞开过。
成哥说他们去世的时候回来过，估计也见过 我俩，但是时间太久，我们也都忘了。
“我在你们村待了快十年，初中读完就出去打工了，那时候姥姥他们家里条件也不好，你奶奶就经常会让你二叔带些蔬菜瓜果之类的来，一来二去就跟你二叔混熟了，你二叔大我10岁，你爸大我5岁，你爸当时有一堆同龄人，所以不太玩到一起。那时候村里也没什么东西玩，空了就是跟着你二叔去河里抓鱼摸虾。你二叔水性好， 能搞到不少好东西，鱼虾少不了，还经常能捡到鸭蛋。我就不行了，小屁孩一个，脑子笨，什么都做不好，还经常摔水里，每次你二叔把抓来的东西都分我一大半，这些恩情我这辈子都记着。不过你二叔后来当兵去了，一去就是好几年，回来的时候我都上初中了。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爸妈在外面出了车祸。俩人都走了，还是你二叔你爸他们四兄弟帮着办的后事。说实话我都快不记得我爸妈的样子了，好几年才来看我 一次。”
成哥说到这眼睛红红的。他说：“你爷爷走的早，奶奶他一个人拉扯四个兄弟长大，你们 家一个个都这么有情有义。你小子以后一定要争气点，别像我一样，这么多年都没能混出个自己想要的样子。”
我点点头说：“好。”
天气晴朗，继续上路。穿过横溪镇，沿着国道一路向南。成哥这破车果然还是适合国道，因为限速，开的慢了，居然不怎么抖了。大概是比较偏的缘故，一路上车子很少，路两边的树经过常年的修修剪剪，仿佛形成了一道自然的拱形防护，阳光透过树枝的间隙洒在路上，让人无比惬意。
高速大面积开通之后，国道就成了一个很神奇的存在。路段时好时坏，各种穿城越镇，成哥好几次差点别到人，甚至差点别到一条在路上闲逛的牛。我上了高中之后就没见过这玩意，早之前村里人还有养牛放牛的习惯，经常牵着牛群晃荡在村里的各个角落，泥泞的小路上随处可见新鲜及不新鲜的大坨牛屎。我们一群小孩子就拿着那种擦炮，专门炸牛粪。把人家墙上门上炸的一塌糊涂。然后对方就跑我家跟我妈告状，我就被狠狠打一顿。过几天屁股不疼了，继续放炮。
那时候是真不知天高地厚，国道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车来人往。夏天的夜里，我经常被我俩哥拉去田里放水。村里只有一条大沟渠引水，每次都要从大沟渠的中段先拦一道，让水位上升，转流到田野间的小沟渠。然后等水流至自家田埂边上，再拦一道，这样水就可以慢慢流入 稻田，因为我们三兄弟的稻田都连在一起，可以省去不少截流的过程。那时因为晚上凉快，村里很多人都喜欢晚上去浇灌稻田，这就导致一个问题：大家都在截流。开始还好好的，水流着流着 就开始倒灌了。于是我们的任务就是跑到上游看哪个王八蛋把水都拦住了，遇到有人在的就让他在坝上开个口子，没人在的直接进行捣毁作业。不过我们也没那么无良，一般都是给对方留一部分遮挡足够滋润稻田。
天气晴好的夏夜，漫天星光，我们哥几个就躺在国道柏油路上看星星。那个年代多好，你甚至完全不用担心会有车经过，因为那时几乎没有人拥有小汽车。所有远距离的出行都是靠摩托或者中巴，而中巴车晚上根本不营业。
除了会有偶尔的蚊虫叮咬，那种夜晚真的是无比惬意，听着虫鸣，感受着田野间的微风，偶尔还能看见成群成群的萤火虫。
那个时候没有诗和远方，只有一望无际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