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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书店》第6章 望舒篇(三)

离遥有琴长悠扬,花开一轮葬容颜;今夕不晓明日归,乌鸟越过白骨身。

宫门外,乱葬岗,冤魂不离人间地。

白衣诀,笛声扬,公子执剑斩黄泉。

夜幕下的竹林因为白衣少年的到来发出阵阵嘶鸣,幽暗的光穿梭林间,让人不寒而栗。

——未华宫——

宫墙折花映柳,屋外清蝉长鸣,今夏,天热,江微就舒坦的靠着贵妃椅,兆暖枝今日没来,他独享着安静时光。

“娘娘,这是主子吩咐的绿豆汤,已经放凉了。”小丫头递上一盏琉璃杯,里面的汤水看着很是诱人,他接过,没多想直接喝下。

“你看着眼生,新来的?”江微将杯子递过去才发现来的丫头他并不熟悉,故而问道。

那丫头微微笑着,说:“奴唤小九,是连枝殿的丫鬟,主子说这几日有事要忙,命我来伺候娘娘。”

“主子还说了,娘娘身边的嬷嬷毕竟年纪大了,还是要个手脚利落的好使些。”

“难为她有心,你且先下去,我一个人再睡会。”江微知兆暖枝是好心,可有时候好心办坏事,给她身边排了个人,这不是变相监视吗?明明他花了整整一年才把未华宫完全变成自己人的。

回想,六年前,他第一次踏足此处,先帝对他很是重视,给这未华宫安排了好些丫鬟太监,金银首饰奇珍异宝也是堆了满满一屋子,阵势极大。

所以,不免有人说,他是先帝养的妃子,而不是皇帝的妃子。

也因为这个,李崇晚自大典之后的这六年,从未来见过他,不过,他也乐得这般安逸,用尽手段,把未华宫变成他的未华宫。

他以为这一辈子就守在这儿了,可硬生生闯进来的兆暖枝成了唯一的变数。

江微前几年还能对人对事放上些心思,毕竟他这刚来,总是要立稳脚跟的,可这立稳之后呢,他又没了目标,他不在乎地位,因为他本就是后宫一人之下,他也不在乎宠爱,那样反而不利于他男儿身的藏匿,免不得落下个欺君之罪。

终日里喝喝毒药,装装病,又或者看看云,听听风,最多的还是入梦,梦一场别样的人生。

这次,于他梦里的,是一个白衣公子,手执长剑,衣诀起舞,立于叶颠,斩尽世间邪祟,这是个英雄的梦。

在梦里,待最后一剑落下,江微警惕的感知到附近旁人的气息,却见三名女子从林间出现,为首的应该是那红衣女子,不同于边上两名女子的夜行衣,她的红衣很是嚣张。

江微只觉得眼熟,努力去看清来人,在四目对视的那刻,猛然惊醒,那红衣女是兆暖枝。

此时的江微额头冒汗,他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人会对自己产生这样的影响,本以为这几日没她存在自己要舒坦些,但人却入梦里来了,他无奈笑道,自己到底是有多在意这人啊。

这后面几天,兆暖枝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给江微,倒是她留下来的小九丫头人机灵,做事也利落,很是讨喜,不过,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丫鬟,很多事情江微还是不愿小九做。

若要说发生过什么大事,那就是肖婉书来过,似乎是特意挑着兆暖枝不会来的日子,皇后不是那般蛮不讲理之人,江微也就直言不讳。

他并不会站在皇后的对面,相反,他也不会成为皇后的盟友,他只要安安静静的待在未华宫过完自己一生就好。

这是先帝与他说的,随后还不忘补充一句,说是陛下也该明了,当年的民间流传至今还是奏效的,这事虽然过去这么久,也被先帝打压下来了,但先帝和陛下都还是信了。

肖婉书看着面前的美人儿,这么多年过去,岁月却没给她身上留下多余的痕迹,肖婉书是羡慕的,也是嫉妒的。

不过,江微说得却也是事实,当年她虽还小,但家父的教导从未忘记过,江微既已保证不会为敌,那她要对付的也就是诞下皇子的楚妃,以及自小就结怨的兆暖枝。

确定完这些肖婉书就离开了,看着那人的离开,小九也就露面了。

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在的小九,江微也没说什么,小九却自道。

她是从一开始就听着了的,又说,若是江微不喜,她会誓死保守秘密,说罢就要去拿刀子割舌头。

江微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拦住小九的动作,告诉她,告诉兆暖枝也无妨,也好让她小心些,毕竟自第一次那两人聚一起就不太对劲,肖婉书很有可能也会对你家主子动手。

交代完这些,又问了句兆暖枝这些日子怎么了,在做何事?可这刚问完又觉得自己越界了,他们似乎还没到能问这些的亲密程度。

小九恭敬道,说是她家主子离宫除妖,听到除妖二字,江微心头一惊。

看江微这反应,小九也明白自己这话说早了,只道,让江微好好休息,她去备些膳食。

看小九离开,江微缓缓起身向寝宫里去,他轻轻推开门,然后关上,一直到傍晚门才被重新推开。

终于,兆暖枝又重新出现在江微面前。

女孩似乎是累得紧,早早就把江微的贵妃椅霸占,安静闭眼躺着,小九在一旁扇着扇子,见到江微来,小九欲行礼,但被江微制止了,接过她手里的扇子,认真给那椅子上的人扇着。

兆暖枝觉得那风力大了些,嘟嚷着不满意:“小九,你是几日不见就懈怠了,气息这般不稳重,可是在偷懒!”

“怎么这次回来火气这般大。”江微问得温柔,手上动作也未做停留。

兆暖枝猛然睁开眼睛,对上江微清澈的眸子,飞快坐起,别过头去,说:“怎么是你。”

“这是不愿意见到我?可你还占着我睡觉的地儿呢?”江微打趣道。

“本宫想躺就躺着了,你能如何?本宫也是不介意姐姐一起来躺会儿的。”说着重新躺回去,将身子微微摞了点儿,话是这样说,这意思却是就要霸占着。

江微笑了笑,将自己的气息稍稳住一下,很奇怪,他竟然真的能做到,看着满脸倦意的兆暖枝,只道:“你好生休息。”

“嗯,到饭点可要叫我的。”说着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兆暖枝再次醒来的时候,身旁站着的早就换成了小九,见主子醒来,小九忙扶起她来,又把这几日所有发生的上报了一遍。

无任何不妥的地方。

席间,兆暖枝很是怀念这热乎的美味,就好像饿了好些天的样子。

等吃饱喝足,对上江微的目光,这才解释说:“小九说她已经告诉过你了,我这几日是离宫除妖的。”

江微点点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他始终相信兆暖枝一定会告诉他,所以今日见到她来,是一点儿也不惊讶。

“那就重新认识下,兆暖枝,大宣王朝排名第十的除妖师,也是兆王府嫡女,祖上是除妖师大家兆氏。”很简单的介绍,但江微得到了个足够震惊的消息,那就是这世上是真的存在妖怪。

“江微,男子,没落家族江家的嫡女。”

“请多关照。”兆暖枝这话真就像他们刚认识一般,很是纯粹美好。

虽然,他们两人都知道彼此身上还藏有秘密,但这并不影响这份惺惺相惜之情。

不知是兆暖枝高兴,还是江微动了些小心思,兆暖枝又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了,说话也就随心所欲的,这还是江微上次她喝醉时发现的秘密,喝醉的兆暖枝很乖,是什么都会说的。

这不,江微什么都没说,兆暖枝就自言自语起来:“江微,江哥哥?我能这样唤你吗?”

江微扶住她,温柔点点头,得到同意后,兆暖枝主动抱住江微,在他耳畔呢喃,大致内容如下。

“我以前遇到个哥哥,他和你一样,很温柔,不过,他很坏,你不坏,他总是欺负我,所以,等我长大了我就去欺负别人,让他瞧瞧我的厉害……”

“嗝……不过,我都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

“江哥哥,能在你身边真好,每次睡觉,总觉得那些恐怖的东西来找我了,可在你这儿不会,一点儿都不会。”

“我是兆王府嫡女,你知道为什么皇帝拿我没办法吗?因为他有求于王府,他让我们来捉妖,来护住他的皇宫,可你不知道,我打不过那个妖怪,它好厉害,还丑……”

“它把我和小五小六关起来,关了好几天,都不给饭吃的……”

兆暖枝说到这儿,眼泪哗哗的就出来了,惹得江微不知所措。

他虽在女儿堆里长大,见惯了女人哭,本以为已经麻木,可眼前的兆暖枝这可怜模样让他有些心疼,只好抱紧她,好生安慰着。

等到兆暖枝睡了过去,江微才得到休息,他还是第一次觉得哄女孩子那么的难,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女人。

这时,老嬷嬷突然来了,江微见状,也跟着出去,江微前脚刚走,床上的人就起身了,看着江微离开的方向发愣……

江微寝宫里,老嬷嬷将四下确认,这才关上门。

“娘娘,夫人那边来信催您了,请您快些做决定,也免得大家整日里担惊受怕的。”说罢,老嬷嬷拿出一个小木匣,里面是一颗黑色的药丸,仔细看,还能见里面冒丝丝黑烟。

江微接过,但没有直接吞下,只不过是把它收起来放好,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一定会毁了他的。

这并不是说他有多么看重自己,而是他还需要弄清一些事情。

安慰送走了老嬷嬷,江微将东西放在柜子里上锁,又才躺回自己床上,手指触碰到墙的瞬间,有些莫名的暖意,但他也没太在乎,只重重睡去。

不知是何原因,江微最近入梦的频率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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