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千门往事》第7章 回家
“她已经死了！”
七爷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不为所动，只是傻傻的坐在地上，身上的血逐渐凝固，空气中满是刺鼻的铁锈味。
发生了这样的事，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几个看热闹的率先反应过来，低着头匆匆下楼了。
现在二楼只剩下我、七爷、厨子、服务生还有那几个和孙姐打牌的人。
高个对另外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了个布兜，快速的将桌面上的钱收了起来，转身要走。
“站住。”
一直站在楼梯口的厨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语气冰冷的道：“阴三，平常你在我这场子里开事儿，我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但今天死了人，事闹大了，你得给我个交代。”
原来高个男人叫阴三。
阴三瞥了一眼厨子，冷笑着说道：“交代？你想要什么交代？这几年我少给你上供了？识相点就TM把路让开，要不然老子花了你。”说完，他竟然从背后掏出一把弹簧刀，明晃晃的刀锋上闪烁着嗜血的寒芒。
“呵呵。”
厨子笑了，拍了拍手，十几个纹龙画虎的彪形大汉从里屋走了出来，每个人的手中都拎着一把一米多长的开山刀。
他们走到厨子身后，将出口堵死了。
厨子点了根烟，对服务生使了个眼色，后者领着两个人快步下了楼。
“阴三，跟我王刚拼，你有那个实力嘛？”
“今天，你要么留下一只手，要么将这几天圈的钱给老子吐出来，两条路你选一个。”
听到厨子的话，阴三的眼神闪烁了几下，皮笑肉不笑的道：
“行。
算你狠。
今天老子认栽了。
不过你别得意的太早，常走夜路，当心哪天撞到鬼。”
说完，阴三愤愤的将钱兜子仍在了地上，带着另外两个男人走了。
对于阴三的威胁，厨子好像并没有在意，他弯腰捡起钱兜子，从里面拿出一沓递给了七爷，道：“老哥，你在我这吃了快一年的白食了吧？
咱老王从没逼你下过场，还好菜好酒的伺候着，也算够意思了。
这钱你拿着，今天这事你就当没看到，如何？”
七爷用左手接过钱，没搭理厨子，转过头对我说道：“小九，走了。”
我轻轻的将孙姐放到地上，几张被鲜血染红的扑克牌从她的手里掉了出来，我瞥了一眼，是3个A…
呵…
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着七爷下了楼。
出门的时候，我看到孙姐的丈夫拿着两沓钱上了楼，紧接着楼上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嚎声。
往回走的时候，七爷叼着烟，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我则满怀心事的走在后面。
忽然。
七爷停下了脚步，等我到了跟前，他神色平静的问道：“怕吗？”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默默的点了点头，这种场面，说不怕是假的。
呼…
七爷蹲在路边，猛嘬了两口烟，整个人笼罩在了烟雾里面，看不清神情，过了好一会才悠悠说道：“小九，听说过老千嘛？””
老千？
我知道。
赌神里的周润发就是老千，我很喜欢看他的电影，但我不知道七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老千，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继承我的衣钵？”
七爷的话让我大吃一惊，难道他说的手艺，就是教我出老千？
从小我的父母就教育我，远离赌、毒，这东西害人不浅。
现在听说七爷要教我出老千，我从心底里对他产生了一股厌恶的情绪，冷声道：“谢了，七爷，我没那个天分。”
说完，我转身就走。
出来这么久了，不知道爷爷奶奶怎么样了，我想回去看看。
没走几步，我忽然转过头，朝着七爷跪了下去，说道：“七爷，您救了我的命，我感激您，但赌博这个行当害人不浅，我劝您早日收手吧。
如果将来您没地方去了，就到明水县-王胖沟村来找我，我给您养老送终。”
话没说完，我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我不知道这辈子还会不会和七爷有交集，但七爷救过我的命，眼下我身无长物，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老人家磕三个响头。
七爷笑了，脸上的褶子一颤一颤的，他从兜里掏出一塌钱丢在地上，笑骂道：“滚吧！咱爷俩相识一场，这钱赏你了。”
这钱我认识，刚才那个厨子给的，封口钱。
望着七爷逐渐远去的背影，我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他很孤独，对着他喊道：“老逼登，哪天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记得上我家，我给你养老送终。”
七爷没回头，只是哈哈大笑着说道：“小兔崽子，哪天吃不上饭了，来找七爷。”
我笑了，眼角闪过一抹泪花，捡起地上的钱朝着客运站走去。
走过一个转角，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孙姐的丈夫。
他瘫坐在棋牌室楼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还有不少脚印。
我摸了摸兜里的钱，走到他身边坐了下去，说道：“哥，节哀顺变。”
孙姐的丈夫回头看了我一眼，惨笑着说道：“谢了，小兄弟。”
他猛吸了一口烟，喃喃自语的道：“都怪我…要不然她就…”
说着，他将头埋在腿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唉…”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从兜里掏出七爷给我的钱，留下了一张，其余的都被我放在了青山的怀里。
并非我有多高尚，只不过那钱…指不定沾染了多少鲜血，我觉得烫手…
一阵北风吹过，我紧了紧衣服，望着周遭繁华的街道和衣着时髦的人们，忽然觉得，大城市好像没想象中的那么好。
我走了。
踏上了回家的旅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会种上几亩地，养上几头猪，在农村度过后半生。
“这小兔崽子，当老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呢？”
我离开没多久，拐角走出一个人，他望着我远去的背影，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正是七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