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范格格免费阅读十三 重阳 壹
雨京病了。
自打被德妃召见了回来,雨京就一个人闷在屋里。连续两天只是一个人空洞的坐在炕上,有时候嘴里念念有词也没人听的明白。重阳节当天芸墨早起一看雨京还躺着,也没敢叫她,还特别帮雨京把包袱也收拾好了,等太监过来传出宫的时辰,结果洗完脸再回来一摸,雨京的脸已经烧的火烫,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只是哭。
十五格格召了太医过来看,说是入秋了冷暖交替的快,怕是没有准备好,生了风寒。虽然十五格格还是让芸墨回府,不过说实话芸墨对回家没有什么稀罕的,府里也就是只会抹眼泪的额娘跟红着脖子的阿玛等着,连对话她都猜的出来,无非有是指婚的那点事情。眼看雨京病的难受,芸墨最终决定留在宫里。两个人的府里都送来了过节的点心跟几件衣服,怕是家里准备了更多东西,结果扑了个空。
芸墨把块帕子浸在凉水里,用力拧了拧,摆在雨京额头上。十五格格屋里的宫女抱着一床被子进来,“给她加层被子,出了汗就好了。”接过被子谢过十五格格好意,等宫女走了芸墨走过去把雨京身上已经披的两床被子都掀开,扯着雨京坐起来,“把衣服能脱的都脱了。”
雨京两耳嗡嗡在响,脑中一片漆黑,昏睡中只觉得后背出了很多虚汗,然后突然被人扯开衣领,衬袍也拨掉了,顿时觉得浑身发凉,虚弱的低哀一声,“好冷。”
“你以后记得,发烧了不要总捂着,散热才能退烧。这是西医,你听我的。”芸墨也不管雨京伸手抓着自己袍子,硬生生从头给她扒了个精光,“我给你留一层薄被,年纪轻轻的没事,一会儿就退烧了。”
听不清芸墨在耳边说什么,只觉得浑身乏力。雨京被推着躺下,冷的直哆嗦,抓住了身上那块小被子缩成一团,头昏昏沉沉的两眼睁不开,“……我想回家。”
“烧成这样了还怎么回家。”芸墨转身看到原木桌子上面打好的两个小包袱,又一个个拆开归放原位,“等你病好了,咱再去求十五格格。”
雨京怕是又睡着了,芸墨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看屋外几个宫女跑来跑去端茶倒水,走出去帮忙,“谁来了?”
“总管太监来了,这不过节么,皇上叫所有皇子格格晚上去养心殿用膳。”
“那你们端的点心是谁给的?”
“总管太监阿。”宫女倒是不见外笑着答,“小主不知道了,总管太监官大,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这些人都靠着他提拔呢。”
芸墨笑着给宫女让位,巴结当官得志的太监虽然没错,不过拿着十五格格的糕饼茗茶,实在有点太张扬了吧。十五格格脸上总是一副笑脸,并不见得是真的好说话,不过如果是在十四格格院子里,估计这点好处也捞不着。
正想着到底要怎么再应付十四格格的纠缠,听到身后十五格格说,“芸墨留在这是委屈你了。”
“不碍事,民女担心雨京。”芸墨转过身做礼,“格格还是不要去看雨京了,太医说伤寒怕是会传染。”
十五格格挥了挥手里的帕子,“我是来看你的。”
“格格有什么吩咐?”
“跟你说说十四姐的事情。”
啊。芸墨也笑了,左躲右闪还是来了。“格格尽管安排,民女在格格这被照顾的好,差点得意忘形了。”
十五格格抿嘴笑了,“我也是怕你走了,我一个人安抚不了雨京的暴脾气。想来想去,十四姐那边也不会亏待了你。我把你实名借给十四姐,如果哪天真的过的不舒坦,我也好跟皇阿玛要你回来。你看怎么样?”
格格话说的又似安慰又似不舍实在是挑不出毛病,人是给了,那边卖个人情,这边拍拍脑袋。十五格格哪是能为了一个下人去跟皇上要人的个性。一直觉得十五格格聪慧,没想到她心思走的这么多。
“谢谢十五格格,民女明天就过去。劳格格费心了。”
“你没事两边多走动走动。等雨京病好了再过去也无妨,我晚点看到十四姐跟她商量。”十五格格点点头,“几个哥哥都待你们好,十四姐自然不会得罪了。对了,晚点去皇阿玛那边用膳,你跟我一起去吧?”
“回格格,民女在这陪着雨京吧,去了怕是不懂规矩给格格添乱了。您看成么?”
十五格格也不强求,又跟芸墨客气了一番就回屋了。
芸墨回屋摸摸雨京的额头,还是有些微热,不过比早上好多了。
拉了把凳子坐下,这一天忙里忙外,终于腾出空突然觉得浑身困意十足,芸墨揉揉眼,趴在桌子上面混沌的睡着了。
梦里断断续续总是一些成长的细节,拼凑不成一起,却历历在目。父母离婚前并没有争吵。那时候不过三岁,有时候在房间玩着积木拼图会看到妈妈在客厅唉声叹气,伸手想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自己渺小不及,连妈妈的腰际都不到。爸爸回家空气总是凝聚了太多死气沉沉,他会把大大的手掌放在陈子帆头顶,温柔的说,真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
而后在奶奶家住了几年的时间。奶奶话并不多,成日在家听着河北梆子跟着哼,除了这些声音,房间里非常冷清
。记忆力奶奶常常告诉她,大人们的世界有太多纠缠,如果长大了,不要责怪父母,不要抱怨环境。
他们离婚的消息过了很久她才得知。奶奶身体每况愈下,爸爸的轿车终于出现在楼下。她小心翼翼的跟着爸爸上车,副驾驶的地方,坐着不认识的年轻女人。那女人笑容可掬。她紧闭着嘴唇,这便是第一次见到后妈。妈妈新婚去了另外一个城市,信里写满了思念,却几年再没见到过她。
并不是连续剧里被后妈欺负的情节,后妈待她并不薄。有时候早上起床书包下面总是压着几十块零用钱,衣服总是帮她洗干净叠好,吃的也十分丰富。但是她像所有叛逆的孩子一样,胸口总是压抑着说不清的揪心又漠然的憎恨,在一次期末考试成绩被责骂的一刻最终爆发。摔烂了家里所有能摔的东西,每当一个盘子或者碗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分裂声都让她开心的不能自已。用尽力气把烟灰缸砸穿电视屏幕的一声巨响中,她的手被爸爸牢牢的铐住,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才满意?
不多日在晚自习的时候突然被班主任叫出教室,你爸爸来过了,出国手续都已经办妥了。明天不用来学校了,好好准备准备。那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冷笑,她只恨自己成长的速度不快,她只怨生平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自己可以左右。
寄宿的主人是一对白人夫妇,姓什么她早就不记得了。第一次被带着进入高中注册的时候,帮她办理手续的老师说,这么小就一个人出国读书,你父母一定担心难过死了。
而后的几年,也并不是一如既往的难堪难挨。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情况并不是少数,而没有人盯着的日子的却可以非常放肆。爸爸的钱如期会入账,她开始变得开朗的多,会回信写一些感激肉麻的话,末款永远都是,希望你们健康快乐,我爱你们。朋友逐渐多起来,类型也各种各样。除了少数时间忙碌升学,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上网,购物,唱歌,夜店,大小聚会和更多的酒醉。
大学毕业时青涩的男友带着当地的乡音告知将要离开此地。只记得他脸上那些好看的雀斑和那对蓝绿色的眼珠,她笑着和他拥抱,还要抹去他依依不舍的泪水。我们还会再相见,她温柔的说。半年之后,他们的邮件停止了,深夜手机再没有响起过,纪念日和日历上面的数字一样迅速的被抛在脑后。
她并不埋怨,她甚至在放弃之前已经不太记得他的长相了。也忘了曾经在语音聊天室里面安慰一个父母刚刚决定分开的女孩,两个人哭的稀里哗啦。那个女孩的名字在聊天器上已经灰掉很久,她也早就没有时间再跟任何人聊天。她习惯了和女孩们一起喝着红酒聊身边的所有男人,她懂得他们在自己身上搜索的眼神,她也了解人和人之间的真假难辨。她更能淡然的面对在餐厅碰到新男友牵着别的女孩用餐时闪过他眼中的不安和惶恐,因为她从来没爱过他,却只是喜欢被他照顾的感觉罢了。
她也许不知道真正自己想要什么,她甚至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可是她也暗暗发过誓,如果有一天可以有一个人让她义无反顾的爱下去,哪怕是再狗血的桥段,哪怕是再俗气的爱情,她也是会坚持下去的。只可惜,到目前为止,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她的任何一段感情,都是在对方付出诚意之后,她麻木的只剩微笑而已。
微笑的背后,还是那个落日西晒的傍晚,一个小女孩愣愣的站在操场上,心里大声咆哮,却已经渐渐明白,命运这个词,或许是真的存在。
芸墨渐渐听见屋外开始有人走动,睁眼一看,天色已经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院子里面的彩灯都已经点好了。转身看雨京翻了个身,又过去摸了一下,烧退了,“起来了。”她轻声唤着雨京。看雨京睁开眼又昏沉沉的闭上,让她再睡一会儿也好。
芸墨走出屋一看,见是十三阿哥从前院过来。做了个礼,“给十三阿哥请安。”
十三阿哥微笑着,“十五妹说雨京病了?”
“回十三阿哥,早上烧起来了。不过这会儿退了。”芸墨让了个位子给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往里走了半步又停住,伸着脖子往里屋看了一眼,“还在睡?”
“回十三阿哥,早上喝了碗姜汤就睡了。到现在还没起来。”
“还没吃过东西?”十三阿哥口气掠过一丝担忧,“我带来了些蒙古进贡的干果。”
芸墨做个礼点点头,“民女这就去前屋拿。”
屋里传出来雨京微弱的声音,“……胤祥?”
十三阿哥一听也不像刚前那么顾虑,赶紧迈开大步进了里屋。芸墨也知趣转身要去十五格格那拿干果。
才走了两步芸墨突然想到一早把雨京脱了精光这会儿还没给她穿上,拔开腿就要往回跑,却又不知怎的顿在原地,往屋里静静望了一眼。
只听屋里雨京尖声大喊,“呀————!!”
芸墨才走到门口就撞见十三阿哥一脸慌张的从里屋冲出来,两个人差点没撞在一起。十三阿哥红透了脸,急促的呼吸一上一下,眼睛再也不见沉稳更不敢跟芸墨对视,深深咽了口唾沫,“我……我去看看十五妹准备……”话也没说完低着头几个大步横冲直撞朝着前屋就走。
还能听见雨京带着哭腔的低哀,“我的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