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梨花落尽月又稀》第7章 消香玉陨
顾南三月，残雪渐化。
沐宅内。
沐清苡头上扎满了银针，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
回家不过才几日，她病越发厉害，幸好沐妤之不放心赶过来，才在牧宅内看到了倒地不起的她。
大夫取下银针，语气沉重：“药石无医，不必再费工夫了。”
闻言，沐妤之心霎时一紧，慌忙拉住要走的大夫：“您再想想办法吧，无论多少银两我都给！”
大夫无奈叹言：“老夫行医数十载，岂是贪恋钱财之人，不如多陪陪她吧，也好让她走的心安……”
话落，大夫就背起药箱离开了。
沐妤之红了眼眶，双手扶着桌角才不至于瘫倒。
她派人去找顾景霄已经走了三日，但上京离顾南至少要八天。
可沐清苡现在的情况，根本等不到顾景霄。
病榻上，沐清苡缓缓睁开眼，气若游丝地唤了声：“长姐……”
沐妤之忙拭去泪，走过去坐下握住那只冰凉的手：“长姐在呢。”
沐清苡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只能看清沐妤之的轮廓。
她想说话，但头疼的让她难以张口，就连呼吸都浅了几分。
看着强忍痛苦和泪水的妹妹，沐妤之再也控制不住怒意：“顾景霄这个混账，当初沐家就算抗旨也不该把你嫁给他！”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高门，都通通都是关住沐清苡的囚笼！
看着怀里枯瘦如柴的人，沐妤之满心悲凉无助：“清苡……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可不能留下我一人……”
父母为救百姓亡故，丈夫战死沙场，如今仅剩的妹妹难道也要离开她了吗？
滚烫的泪水滴滴落在沐清苡的脸上，让她分不清此时身体和心哪个更痛。
她只能尽力回握住沐妤之的手，费力的张口：“姐姐莫哭，我……不疼。”
说话间，眼泪却顺着她的脸庞滑落。
自己何尝想丢下她。
姐姐送走了爹娘，又送走了丈夫，现在又要送走唯一的妹妹。
她如何舍得啊……
沐妤之轻轻擦去沐清苡的泪，轻声问：“姐姐不哭，清苡可有什么地方想去？姐姐带你去。”
闻言，沐清苡黯淡眸子亮了亮，半晌后才喘着气回答：“望月湖。”
望月湖，那是儿时姐姐带她放纸风筝的地方。
沐妤之扯出个温柔的笑容：“好，姐姐带你去望月湖。”
望月湖。
风拂过碧青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沐清苡靠在沐妤之坐在马车上，遥望着远处的青山和空中的飞鸟。
已经开春了。
许多年前的春天，她就在这里跟着沐妤之放风筝。
也是这样一个初春，她奉旨上京，嫁给了顾景霄……
忽然，沐清苡苍白的脸上泛起孩童般的抗拒：“爹娘，清苡不要去上京！不要嫁人！”
沐妤之知道她是病糊涂了，忍痛耐心地安抚：“清苡不上京，也不嫁人。”
好一会儿，沐清苡才清醒过来，眼神却一点点开始涣散。
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看到沐妤之的泪眼，她压着刺骨的疼痛，轻声开口：“姐姐再给……清苡买个风筝好不好？”
沐妤之强忍着心尖的钝痛，只应了一个字：“好。”
她轻轻放下沐清苡，让她靠着马车门后朝不远处卖风筝的店铺而去。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沐清苡又哭了。
她不愿沐妤之看着自己离开，
自己这一生对得起所有人，唯对家人愧对。
终其短暂一生，不过大梦一场。
来生，她只求一个完整的家……
等沐妤之拿着纸风筝回来时，只见沐清苡闭合着双眼。
而她纤细的手已经无力垂落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