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繁霜尽是心头血》第6章 无力回天
从昨夜子时，到烈日正午。
候君台上持续充斥着厮杀的声响，死伤，痛苦，哀嚎…
一阵风拂过，繁霜眼中的那滴殷红随风而逝…
眼望无际的血战，灰色鬼将如猛兽一般吞噬着青衣武妖，青色渐渐消退，灰色翻起惊涛骇浪，似乎瞬间就会淹没所有青色…
数个时辰的殊死搏杀……
彦云和羽瞳怒视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灰衣鬼将和道道红缨长|枪，渐渐体力不支…
朱诺，天翌的身上满是伤痕，几近力竭…
武妖们惨绝人寰，残肢断臂，尸骸满地，素日灰白的石台，血流成河。
暮朝危机，生命消逝，繁霜想护下所有，但他做不到，他，救不下每一位…
一溪鲜血顺着石板缝隙绝望的延伸到繁霜脚下，透过那片殷红，繁霜蓦地看到了师父。
师父鹤发童颜，银须及胸，他立在儿时的繁霜面前，挥手推出一方字迹。
他道：“此乃炽魂焰心咒。他日若逢鬼域围困，可聚集灵气点燃血脉驱动此咒。但切记，非情急不可用，若万不得已，势必要有所保留，否则，血气散尽，必死无疑”。
繁霜注视着那溪红血，师父，你是否早就料到妖界会遭此一劫？…
只是，暮朝生死垂危，如何再有所保留…
繁霜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如何才能使炽魂焰发挥极致威力，因为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繁霜蓦地抬头而视…
绝望的候君台，刹那变得奇静无比！
一道白色光柱骤然迸射，直冲万丈云霄！
那光茫刺痛每一个鬼、妖的双眼，他们纷纷侧头躲避锋芒，不能直视…
青天烈日已然不在，唯有一只浩瀚的白羽苍鸾，灵气缭绕，赤眼如焰，它双翅振开，尾翎无尽，遮天蔽日，笼罩在整个暮朝山的上空…
忽然！
苍鸾广阔的双翅下，不断的聚出汩汩红血，如幡摇曳，如浪汹涌。
灵气汇集成氤氲白雾，缭绕在红血浪间，如雾似烟。
苍鸾引出全身血脉，聚集所有灵气，此役，便是今生最后一战…
它忽地直颈仰头，长鸣顿起！余音不退，响彻暮朝！
见！
白雾刹那将红浪点燃，漫天红焰，将整个高空烧的通红炽热！！
万丈白空瞬时变为无际火海，赤焰燎起，热浪翻滚！！！
苍鸾双翅猛然向下急速煽动！
漫天炽焰火海，陡然坠落！直向石台而下！！
丘壑直直的盯着那骤降的炽焰，双眼巨怔！颤抖的唇间爆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呐喊，“撤！！…”
“撤”音未退！炽焰火海已然垂落在石台之上！！
候君台，红光迸射，烈焰高伫，一片赤红，再不见他物！
无数的哀嚎声顿时撕裂响起！
武妖们被骤降的火海惊到双手抱头，将头深深的埋在身前，不禁卑躬屈膝！
但他们却未曾感到一丝热量，一毫疼痛！他们缓缓直起身子，从双肘的缝隙间，窥视着周围…
一眼万年。
方才还挥枪霍霍，势不可挡的鬼将们，各个身上红焰熊熊，火焰中，他们双手不停的挣扎乱颤，他们倒地来回翻滚着，双脚不停的蹬踹着，痛苦的嚎叫，呻|吟着…
他们脸上的皮肤，一层一层的褪去，一层一层的燃烧，皮下的血肉灼烧至黑碳，不停的发出滋滋声响…
渐渐的，呻|吟、呜咽都已无法发出…
渐渐的，全身只剩下黢黑的骨架…
一副副骸骨，接连倒地！七零八散，泛起阵阵浓烟…
十余万鬼将，一朝尽毁！
而丘壑，早已不知去向。
暮朝山，爆发出绝处逢生的惨烈欢呼…
看着脚下堆砌的烧焦尸骸，彦云、羽瞳相视一眼，“这是？…”
朱诺眼望高空，曲眼无语。
面面相觑中，天翌惊目叹道：“炽…魂…焰…”，他只闻鬼域炽魂焰能将肉身瞬间燃尽，却从未亲眼见过，可如今，这漫天炽魂焰火、十余万满地焦尸，竟就在他的眼前，这般景象，着实惊呆了这不谙世事的少年。
武妖们一听炽魂焰三字，顿时炸开了锅。
“炽魂焰！”
“那不是鬼域秘术么？！”
“是谁？！”
“苍鸾！是繁霜护使！！”
……
举目望去。
高空之中，那白羽苍鸾，早已被鲜血染红，双翅无力搭落着，脖颈低垂，奄奄一息，不见生机…
一声悲凉的鸣啼，凄然颤抖…
苍鸾穷尽了所有，蓦地化为一身染血白衣，孤单坠落…
繁霜从万丈高空无助坠跌！
彦云和羽瞳即刻飞身而起，直迎繁霜而去。
可繁霜却如同被骤风卷走一般，刹那间偏离远走，随即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当中！
“繁霜！！”
彦云、羽瞳紧随追去！
一路从山巅追到山下，他们却丝毫没发现繁霜的影子！
“砰！”的门响。
他们寻声走进一间房内，又惊见繁霜安详的躺在榻上，而这房，竟就是繁霜的住所。
繁霜面色苍白至极，就连双唇也毫无血色，但一袭白衣却几乎染遍了红血。素日冷清的他，虽被艳烈的鲜红所笼罩，倒显得更加冰寒。
“繁霜！”，“繁霜哥哥！”
朱诺匆匆跨门而入，天翌却忧郁的停在了门外，担忧到不敢迈出脚步。
羽瞳尚且理智，他看着朱诺道：“首护，你精通医术，烦请你看看繁霜他现在状况如何？”
朱诺点了点头，双指上聚出两道灵气直落繁霜手腕脉络，通过灵气浮动，朱诺慎重感知着繁霜的脉搏…
屋内静到出奇。
彦云和羽瞳连呼吸都已经忘却，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朱诺，生怕错过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
指尖灵气乍灭，朱诺的眼中浮现出悲哀，他颤抖的收回双指，“繁霜他…”
彦云下意识的将头前倾，追问道：“如何？”
朱诺闭上了双眼，低沉道：“繁霜他…怕是要…不行了”
彦云一把抓紧他的衣袖，泪就含在眼眶，“怎的会不行？…首护你的药呢？！你炼制的那些丹药呢？！你快给他服下！…他不能不行，他不能！…”
彦云疯狂的摇晃着朱诺，朱诺渐渐睁开眼眸，双目通红，“彦云…繁霜他…”
彦云不敢听朱诺接下来要说的任何一个字，他忽地松开朱诺，摇头退步道：“不！…你定是诊错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羽瞳扶过踉跄的彦云，看着繁霜对彦云道：“彦云，还有圣长，圣长一定有法子，繁霜不会轻易离开的…”
“圣长！”
“圣长你回来了！！”…
羽瞳话刚落，就见圣长和恴念忽地出现在门外，圣长国色天香，恴念绝色阴郁，但她们的眼神中都有着一丝错愕。
天翌见圣长终于归来，变得泣不成声，在门口祈求道：“圣长你快救救繁霜哥哥…繁霜哥哥就要不行了…”
留下恴念，圣长疾步走进门内，往日巍峨端庄的面容上，覆着厚厚的焦急难安。
朱诺颔首道：“圣长！鬼域…”
圣长难见的急躁，挥袖道：“我已知晓”，说罢，抬手聚出缭绕紫气，翻掌推向繁霜，徐徐紫气从繁霜的头顶游荡至脚底…
又从脚底到头顶…
羽瞳那攥握着彦云肩膀手，紧了又紧，抖而又抖，圣长，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他们太过期待圣长肯定的告诉他们，繁霜无事，繁霜不日便可醒来，但，却只见圣长缓缓收回手臂，低眉一言未发的沉重走出了门外。
彦云、羽瞳相视一眼，连同朱诺一起快步追了出去。
他们刚一走出房门，屋内忽地泛起一阵莫名骤风，“砰！”的将房门紧闭！
可彦云他们如同没听见一般，只顾快步横在圣长面前追要一个结果，“圣长！”
圣长抬眉看着眼前的朱诺，彦云，羽瞳，天翌，痛惜开口道：“炽魂焰乃鬼域秘术，本只有鬼王才可驱动心咒…若以妖身强行驱使，则需以灵气点燃血脉方可燃起…繁霜…耗尽了所有灵气，燃尽了周身血脉，他现在…血气散尽…无力回天…”
无力回天…
这四个字，犹如四道天雷，道道劈在彦云和羽瞳的头顶，把他们狂轰滥炸到大脑嗡鸣，立站不稳！
风，停了，空气，凝结，房外，悲痛无声…
羽瞳极力的令自己镇定，尽管眼中悲泪坠落，他还是理智道：“圣长，只要繁霜血脉尚在，灵气或许有回复的可能，这血…我的可行？”
圣长无奈的摇了摇头。
彦云猛地抬眉看向圣长，“那我的？！！”
圣长叹一声，“繁霜要的是，苍鸾之血…”
“苍鸾之血…”
彦云那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妖界皆知早在千年前苍鸾一族就惨遭灭门，这世间，除了繁霜，再无苍鸾！！又何来苍鸾之血？！！！
他渐渐瘫坐在地，抱头无语，只有，双肩不停的颤抖还有压抑的呜咽声，不断低沉传出…
他后悔，后悔同意繁霜来到暮朝，后悔自己竟不知繁霜何时知晓的炽魂焰秘术，更后悔，自己生而不是苍鸾…
血这个字，亦使得天翌少年的泪，变得汹涌不止，他看向朱诺哭着道：“首护……没有，没有血了…首护，为什么？…为什么他能救下我们，可我们…却救不了他？…”
朱诺无言，他只能红着眼眶强忍着泪，轻拍天翌的肩膀。
房门外，聚集着很多身影，可此时，却都静的出奇，啜泣和坠泪的声音，清晰可闻…
忽地，彦云直起身子，红肿着眼睛喊道：“怎的救不了，我偏要一试！”，说着他飞一般冲向房门，却“当！”的被紧闭的大门拦截！
“繁霜！！”，彦云这才发现，房门不知何时竟在里面被死死的关锁！他死命的拍打着大门，和羽瞳一起猛撞着，但那门，丝毫未动！
厄运油然而生！
彦云和羽瞳相视一眼，再次用尽所有力量提脚踹向房门！
可，那门却忽地敞开了。
彦云、羽瞳同时一踉跄，连跪带爬的冲进屋内。
一声撕心裂肺大喊骤的从房中传出！
“圣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