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乱撞》第2章 只因为是他
隐约记得，他来的那天是九月下旬。
淘气的夏天还赖在帝都迟迟不愿离开，空气格外的闷热，教室的风扇不停的转啊转，窗外的知了不倦的叫呀叫，课桌前的学生们捧着书本，笔尖在纸上奋勇杀敌，沙沙的声音代替了他们厮杀的怒吼。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她正在跟一道数学题对峙，正待找出破解之法，思路就被班主任的声音打断了。
“同学们，都停一下，这位是咱们班的新同学，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参加军训，今天才来报到的，大家欢迎！”
下面传来热烈的掌声，让她觉得好生奇怪——这个班级的凝聚力还是没有那么强的吧……班里的人除了她的同桌，其他的好像都略略有点冷漠。
直到她听到周围女生的窃窃私语，她才知道原因。
“妈妈咪呀，好帅呀！”
“他好白啊！”
“那肯定比你白，你看你都晒成啥样子了啊！哈哈哈！”
……
果然能引起人们共感的都是那些美好的人或物啊！
段湘希抬头看了一下讲台上的人，模模糊糊，好像是挺白的，还挺高，不过到底长什么样子并没有瞧得很清楚。
她是个近视眼，不过因为只是低度近视，而且平时不戴眼镜对生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所以她总是对她的眼镜丢三落四的。
就例如今天上学的时候她就忘记带眼镜盒了。因为度数不是很高，所以平时除了上课、写作业之外，她都不戴眼镜。她也暗自庆幸当时军训的时候没有戴眼镜，不然现在都成斑马了。
她又眯眯眼，想去看清这个男生到底长什么样子，试了之后发现还是看不见，就随缘了，反正帅不帅的她也没啥概念，又不能当饭吃。
还真的能一眼万年不成，那都是小说里面的夸张手法罢了。
“都静一静！”班主任的威压一下子席卷了整个教室：“许歆同学，你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班级的音量一下子小了几度，只偶尔传来几声轻轻地窃窃私语声。
那个叫许歆的男孩子声音里含着笑意，“大家好，我是许歆，以后请多指教！”说完就在黑板上落下两团模糊的白影。
声音像是伴着清晨的阳光流淌出来的泉水，干净、清澈，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拂过人的心间。
底下的同学们好像都一下子按下了暂停键。
段湘希惊了一下，听过了那么多人的声音，好像这个人的声音能一下子击中人的心脏，和自己的胸腔产生共鸣。
她无比后悔今天忘记带眼镜，长相虽然不能当饭吃，但是真的会好奇有着这么温柔的嗓音的男生到底长什么样子，想看清那两团模糊的白下面是哪个“许”，哪个“歆”。
“许歆同学，那位就是咱班班长——段湘希，有什么事你可以找她哈。”话毕，段湘希举手示意了一下，向他点了个头：“然后嘛，你就坐在那边那个空位置上吧！”
“好的，谢谢老师！”许歆快步地走到了靠墙的第四排，坐到了靠近过道的那个位置。
段湘希回头看了一下那个男孩子的背影，有点孤傲，又有点单薄，她摇了摇头，哎，别想了，学习最重要！然后拿起笔又准备继续做题。
“哎哎哎——同桌……”
段湘希扭头，一记眼杀过去：“有事下课再说。”
蒋胜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这节自习课剩下的时光注定不那么平静。
“叮铃铃——”
“同桌同桌，你觉得新来那同学长得怎么样？”
“你觉得我能看清？”段湘希不耐烦地说道。
能不能别问这种小事啊，这道题真的好难啊！
“同桌啊，那你觉得我帅不帅？为啥他们都说那个小白脸帅啊，就那个弱不经风的样子，我一拳就可以撂倒。哎，你理理我嘛，都下课了，还学啥，都学的近视了。你看我的视力这么好，就是因为……”
她突然发觉眼前一暗，一只骨节分明，经络生的恰到好处的手点了点自己的桌面。
她抬起头，她永远记得那个场景——他低着头，离她很近，近到自己可以清楚地看清楚来人的模样。阳光透过窗户穿过他的发丝，映射到自己的眼睛里。
段湘希的脑海里当时只有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和微微上扬的眼角就这么照进了段湘希的心里，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好像乱撞了一下，漏了一拍。
她好像终于明白了“一眼万年”的含义，原来艺术是源于生活的……
许歆唇角一勾，含笑道：“班长，我还没有书本，班主任让我找你。”温温柔柔的声音，宛如天上仙乐一般，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扣在了她心上。
“哎哎哎，你离那么近干嘛！我同桌在写题呢，我同桌可是要考名牌大学的！你别打扰她！我和你一起去找主任。”
蒋胜大大咧咧的插话道，并且完美的打破了这个美好的氛围。
“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去吧。”段湘希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么答应了。当时就是想离他近一点，毕竟和温柔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跟她的同桌完全不一样。
好多年之后她才明白，好感是藏不住的。
这种好感与颜值无关，有一说一，其实蒋胜长得也不差，他的狐狸眼也迷倒了很多小姑娘。但是某人的出现就是让你明白，他和别人不一样，无关早晚、无关容貌、无关岁月，只因是他，他恰恰长成了你心底的样子。
“那就先谢谢班长大人啦！”尾音上扬，却没有轻佻的意味。
出了教室，段湘希走在前头，边走边和许歆介绍学校，走过了一个连廊，他们就到了主任办公室，拿了相关的文件字条签名之后，就下了楼梯去了前面的思源楼。
天气很热，麻袋般的校服套在段湘希身上，她虽然觉得很热，但是还是规规矩矩的穿着红白色的秋季校服，嘴角微微抿着，白皙小巧的鼻尖上面冒着一层的汗珠。
到了思源楼，段湘希带着许歆去找负责书本类的老师取了书，签好了相关的字条之后就往回走了。
她把书本大致的平均分了一下，给许歆一半，然后她抱了另一半。
她记得当时许歆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了自己一下，好似在说——我难道看着很虚？让女生帮我搬书？
印象中，他走上前，想把段湘希怀里的书都拿到自己这边来：“给我吧，女生不适合干这个。”
“没事的，这又不重，而且帮助同学是班长的责任。”
“对啊，不重的话，那就都给我吧，你穿的这么多，一会出去还要抱着这些书不得热死啊！”
后来说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的最后，许歆只让她意思性地拿了两本书，剩下的许歆都抱走了。
然后她记得走到教学楼拐角处的时候，许歆对她说道：“班长，你的鞋带开了，把书给我，你系一下吧。”
她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道：“不用了，回去再说吧。”说完就踢着脚走了。
接着她发现许歆快走了几步，把书放到了地上，然后回过去走到了她的前面：“不系鞋带会摔跤。”不容反驳的语气。
然后许歆弯腰蹲了下去，帮她把鞋带系好了，不过短短的几秒钟，段湘希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
系完了，许歆把段湘希怀里的书抽走了，然后快步地走开了。她跟在许歆身后，微微低着头，不发一言。当时她不明白，明明自己是走在教学楼洒下阴影里，为什么还是这么热呢。
很多年之后，即使许歆冷漠地对自己，她还是觉得他是那个温柔地为她弯下腰的男孩子。
她还是觉得他没变……她甚至连借口和理由都为了他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