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农妇当家》第二章，陈家
申时，村子上空袅袅炊烟升起，田间劳作的人纷纷扛着锄头回家。眼下并不是农忙的时节，一到这个点儿都往家赶，吃了饭歇歇就好睡了，再晚就得点油灯了。
陈青竹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不仅要做家里的家务活，就是灶头上的活也要做的。陈家住在江州问天县天水镇的小沟村里。
陈青竹从地里回来后就立马到灶房里煮饭，说是煮饭其实就是清得不行的稀饭。这个时节家家户户都是这样，晚上不用干活，为了省粮食，自然也就不用吃什么了。
就是这汤水般的稀饭，里面的米粒也是给家里的男人和男孩吃的，女人和女娃就只能喝汤了。
看着坐在灶前烧火的妹妹馋得吞口水，陈青竹一狠心去拿了块不大不小的红薯连着皮洗了切成块下锅一起煮。
家里妹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晚上吃不饱经常半夜就饿醒了，可是灶房晚上都是上了锁的，钥匙都在爹娘的屋子里，只能起来喝点冷水撑到第二日早上。
虽然陈青竹心疼妹妹，可是也没办法，家里的好东西都是给爹和两个弟弟吃的，自己和妹妹只有看着的份。
刚把饭做好陈青竹的爹陈老二和娘刘氏就从地里回来了，见端上桌的每个碗里都有红薯，顿时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看仇人一样看着陈青竹。
“死丫头，你们吃啥红薯，糟蹋了我的粮食。”陈老二说着抢过陈青竹和妹妹陈立春的碗，把里面的红薯都拨给了自己和两个儿子。
“爹，立春晚上经常饿得睡不着。”
陈老二一听重重地碗放到陈立春的面前，刚舀出来的稀饭溅出来跳到陈立春的手上就算是被烫红了手也不敢反抗。
刘氏瞧两个女儿面黄肌瘦的，有些帮她们说说话，却被陈老二一个瞪眼缩回了脖子，只能把自己碗里的分了些给两个女儿，母女三人连半饱都不算。
当年，刘氏嫁给陈老二两年才怀有身孕，生下来却是个女儿，陈老二和他老子娘石氏看都没看一眼。
刘氏接连着生了三个女儿才有了后面两个儿子，二女儿还因为体弱多病没钱治病死了。
也因为连生三个女儿，刘氏早些年在陈家很吃了些苦头，陈老二更是对刘氏非打即骂，这么些刘氏也习惯了逆来顺受。
晚上陈青竹和陈立春睡在用木板搭的床上，两人的肚子都“咕咕”的叫，陈青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姐，我好饿。”陈立春小声的说，手摸着肚子。
黑夜中，陈青竹摸了摸妹妹的头，两颗葡萄般的大眼睛盯着门外，她也饿呀。可是灶房钥匙在爹的身上，自己倒是想去偷，可是也有些不敢。
记得上回，大弟去偷了钥匙去灶房里偷拿鸡蛋，都被爹打了一顿。可是往后两个弟弟每天早上每人都能吃半个鸡蛋。
若是自己去偷钥匙被发现，别说鸡蛋了就是鸡蛋壳也会见不到，还会被打得半死。
陈青竹叹了口气，搂着妹妹拍着她的背，两人就这样慢慢睡着了，陈立春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角都笑咧开了。
第二日鸡一叫陈青竹和陈立春就起来了，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简单梳洗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灶房给家里的猪和鸡煮吃食。
让妹妹看着灶房的火，自己吃力的端着家里昨日换下来的一大盆衣服去河边洗衣服，才刚过完年，河里的水冷得刺骨。
陈青竹哈了口气，搓搓手，一鼓作气把衣服放进水里打湿，然后提起来放了点草木灰用木棍敲打。
一大盆衣服洗了许久才洗完，看着通红且没有什么知觉的双手，陈青竹唉声叹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还不如一头扎进这河里淹死算了。
“喂，你干什么。”
陈青竹感觉自己手臂一阵痛，回过神来是同村的高有来拉着自己，原来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入水中。
冰凉凉的水没过脚踝，冷得陈青竹打了冷颤，恍然回神把脚收了回来，道过谢后端着木盆匆忙地回去了。
“姐，你看，今天有两个鸡蛋呢。”陈立春拿着从鸡窝里才捡的鸡蛋，还热乎着呢。
陈青竹一睁开眼睛，就见陈立春握着两个鸡蛋蹲在床边。还好，原来是梦，居然梦见了前几日的事情，陈青竹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冷静了一番才去瞧陈立春手上的鸡蛋， 这两个鸡蛋可是能值一文钱，不过还得给两个弟弟煮一个鸡蛋，剩余的才能放进爹娘的屋子里那个专门放鸡蛋的桶里，存够了才拿到集市去卖。
陈老二把家里的吃的看得可紧了，就是姐妹两个悄悄偷吃颗米陈老二也能发现。长期的营养不良让陈青竹和陈立春两个足足比正常的矮了一个头。
特别是陈立春，明明已经十一岁了，却比八岁的大弟陈大栓还矮。
陈青竹也叹气，自己已经到了说亲嫁人的年龄了，可是愣是没有一个媒婆上门说亲的，明明这张脸也长得不差呀，比村西那个秀秀好看多了。
村西那个秀秀脸上都是麻子，还能嫁给隔壁地主的儿子做媳妇儿，就是因为秀秀长得胖胖的，说是好生儿子。
自己今年已经十六岁，要是再嫁不出去就成老姑娘了，到时候就是全村的笑话。
陈青竹正想着自己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再多想，外面陈老二的呵斥声就传来了。陈青竹已经习惯了，眉眼不动穿好自己的衣服才出去。
果然，陈老二在骂两姐妹这个时辰了，家里的猪和鸡还没喂好，人吃的饭还没端上桌。
家里陈立春是最怕陈老二的，听到他响彻院子的声音连忙跑去厨房端饭，怕再晚些陈老二的拳头就招呼到身上了。
陈青竹麻利的切了块咸菜，让陈立春端出去，从锅里把鸡蛋捞上来，把壳剥了。闻着鸡蛋香，陈青竹没出息的吞了吞口水。
一把鸡蛋端上桌，陈大栓和陈二栓两个迫不及待得拿了自己的鸡蛋，自顾自的吃着，一点儿也不顾其他人。
陈立春蹲在角落里努力当作没有看到鸡蛋，没有闻到鸡蛋味，夹了两筷子咸菜，就着半碗稀饭汤窸窸窣窣的喝下去。
村子里几乎都是这样，女人和丫头片子是不能上桌吃饭的，只能在厨房里吃饭。陈老二怕她们在厨房偷吃，就让她们在屋子里站着吃。
陈大栓和陈二栓两人相差不大，兄弟两个一人八岁，一人六岁。平日里都是陈老二的眼珠子，也养成了两人小霸王的性格。
陈二栓拿着半个鸡蛋在陈立春的面前耀武扬威：“想吃吗？就不给你吃，略略略。”
本来陈立春吃完饭都要去灶房放碗了，站起身子作势要抢他手里的鸡蛋，陈二栓拿着鸡蛋躲开，还用手去推陈立春。
陈立春一气之下把陈二栓推开，她力气并不大，陈二栓故意重重摔倒在地上，张开嘴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那半个鸡蛋拿在手上一动不动。
陈老二一听宝贝儿子哭了，这下急了，顺手抄起扫帚不由分说就往陈立春身上招呼，陈二栓还一旁做鬼脸。
陈青竹见状放下碗，从陈老二手上救下陈立春，姐妹两人手拉手跑了出去。
陈老二在后面气急败坏，找不到人骂，就开始骂刘氏，张嘴闭嘴都是说刘氏生了两个赔钱货，母女三人都是贱人。
说着还往刘氏身上踢了一脚，陈大栓和陈二栓四平八稳地坐在凳子上吃饭，并把陈青竹没吃完的那碗倒进自己的碗里，一丝眼神也没有分给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的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