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天下无仙》第3章 国师
自从上次书房谈话以后，洛风便开始正常说话了。
尽管相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他惜字如金的有些不寻常，但侯府众人已经很满意了。
这至少证明小侯爷并不是一个哑巴。
作为小侯爷的贴身丫鬟，十一岁的翠儿当然是和他说话最多的那一个。
“小翠，你懂什么是孤独吗？”
“少爷，孤独就是一个人自己待着，没有人理他。”
“那是孤单，并不是孤独。”
“这个…少爷，我不懂。”
“真正的孤独是尽管你身边都是人，但你依旧觉得自己很孤单。”
“少爷，你在说什么，小翠听不懂。”
“没什么，我就是感觉很孤独。这个世界是圆的，天上的星星其实就是一块大石头，太阳就是一个大火球，这些东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一个人相信，真的让人很孤独。”
“少爷，你在说什么啊？我一句都不明白，少爷怎么会孤独呢，少爷有老爷，有夫人，还有，还有我陪着，永远不会孤独的。”
洛风看着眼前一脸疑惑不解的少女，轻轻笑了笑。
看着自家少爷的微笑，小翠心中是满满的激动。
少爷才五岁，就已经会说这么多让人听不懂的话了，竟然还有人背后乱说少爷是白痴，哼，迟早有一天，少爷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
…
在没有听说上学要夙兴夜寐，每个月还只有两天休沐之前，洛风对父亲定远侯大人给自己安排老师这件事是不排斥的。
身为定远侯之子，早一些接受启蒙，进行精英教育，这一点他是可以预料的。
但在一次偶然的听小翠说起这项侯府艰苦奋斗的传统之后，洛风就决定不接受任何一位自己父亲请来的老师。
重活一世，他不想再奋斗了。
曾经的自己一刻不敢懈怠，一路奋斗到成为金融界的风云人物，几个亿的资金也不过是自己手中的玩物，那又怎样呢？到最后还不是被人背叛，沦落到从那座可以眺望整个城市美景的高楼上一跃而下，以此来逃避一切。
这一世，我要尝尽美食，看尽美景，阅遍美人！
我要做一个彻彻底底的纨绔！
定远侯大人并不知道洛风已经暗暗下定了这样的决心，自从上次在书房对话以后，他对自己这个明显异于常人的儿子并没有产生区别对待的想法。
他找来的第一位老师，是刚刚退休赋闲在家的国子监祭酒宋儒。
宋儒，是整个大梁朝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读书人，这位已经七十二岁的老人读了一辈子书，也教了无数的学生，如今整个大梁文坛官场，一多半见到他都得叫一声“恩师”。
只不过人如其名，老人家对儒学奉为圭臬，痛恨一切离经叛道之举。
这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来到侯府，见到五岁的小侯爷洛风以后，便做好了出个简单题目考校考校，然后顺坡下驴在定远侯面前好好夸赞小侯爷一番的打算。
“庭中一池春水。”
“屋里一个老头。”
“绿叶衬荷花。”
“小孩抓青蛙。”
“人之初。”
“要喝奶。”
“天上的月亮圆又圆。”
“地上的狗屎臭又臭。”
洛风想也不想便随口一一答道，丝毫不见宋儒脸上逐渐扭曲的表情。
“俗不可耐，俗不可耐！”
儒雅一生的老人怎么也接受不了“人之初”对“要喝奶”，“圆又圆”对“臭又臭”，并且他也看明白了一切，这个五岁的孩子根本不像传言说的那样是个白痴，相反有着少有的聪明，一句句不假思索的回答其实是在告诉他，小侯爷不喜欢他这个老师。
宋儒喊着俗不可耐走了，接下来定远侯找来的几位老师，无不有着同样的遭遇，被洛风用各种手段挤兑了回去。
洛风并不害怕自己的胡闹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会有人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较真吗？
三番两次以后，定远侯终于回过味来，自己这个儿子是打定主意不想上学了。
在定远侯大人还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的时候，事情突然在一次偶然中解决了。
整个上京城都知道，皇帝的左膀右臂分别是定远侯洛铭和国师赛文，一文一武，辅佐他治理这个庞大的国家。
国师赛文，第一次听说他的人都会对他的名字好奇，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赛”这么个奇怪的姓，听起来只有草原蛮族那边才有。不过，大梁会用一个蛮族人做国师，这是所有人都不会相信的。
国师除了名字奇怪，更奇怪的是他好像没有家人，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他一出现便深得皇帝信任，成为了大梁的国师。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皇宫西边的一栋小木楼里，在皇帝没有召见的时候，几乎不出门。
关于国师的传说很多，众说纷纭，真真假假。
最让洛风感到好奇的是，有人说国师是来自仙罚森林的妖怪。
仙罚森林是远古人妖大战时留下的产物，当时人族在仙人的帮助下把妖族赶进了南方无边无际的森林，为了防止妖族再度侵犯，仙人施法在森林中筑起了一道屏障，永不消散的紫色浓雾出现在森林边缘，而没有任何生灵可以穿越那片浓雾。
所以当听说这个神秘感满满的人来侯府的时候，洛风决定去看看。
定远侯北伐一去五年，这次回到上京，皇帝的器重不减反增，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侯府门庭若市，直到一个月以后才慢慢安静下来。
国师赛文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你好呀，小朋友。”
侯府正厅，国师赛文面对正上下打量自己的小孩子笑呵呵说道。
他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穿着一身朴素的麻布长衫，没留长发，顶着寸头，面容平和，笑起来的样子就像个教书先生，这让洛风想起来了小学课本上的民国书生插画。
见国师赛文的第一面，给了洛风一种恍如隔世的亲切感，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小朋友。
“国师大人，您好。”
“少爷，咱们快点走吧，待会老爷过来看到你在这，会生气的。”
跟在洛风身后的丫鬟小翠着急的小声嘟囔，她是明白规矩的，侯爷会见客人的时候是不允许随便打扰的。
不过洛风并不担心这一点，他相信自己在定远侯心中本身就是个离经叛道的孩子，偶尔做出些不守规矩的事，根本无伤大雅。
“没事的，待会侯爷过来了我跟他说，肯定不会怪罪。小朋友，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
“那个，我想问你为什么叫赛文？”
这是洛风听到国师名字以后心中就有的迫切疑问。
赛文，赛文奥特曼，真的只是一种巧合吗？这巧合在他认为，也太恶搞了。
“因为有一个奇怪名字是个很好的事情，这样不管谁听过一遍就能记住，你说是不是？”
赛维走到洛风身前蹲下，平视着他微笑说道。
“国师大人说的是，那我还想问，你有亲人朋友叫杰克，艾斯，泰罗的吗？”
“呵呵，小朋友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虽然我没有朋友叫这些名字，不过我记住了，杰克，艾斯，泰罗，以后有人托我帮孩子取名的时候，正好可以拿来用，你不会介意吧。”
想象力？又是一个洛风无比熟悉又陌生的词，他现在对国师赛文的好奇心更重了，总觉得他平易近人的外表下，隐藏着什么秘密。
“当然不介意，国师大人，能不能麻烦你跟我父亲说一下，让你当我的老师可以吗？”
“为什么你会想我做你的老师呢？”
“因为我觉得国师大人能够尊重我的想象力。”
“好。”
赛文望着眼前的孩子沉默了一会，答应了下来。
“侯爷，听说这些日子您一直在忙着给小侯爷找个老师，不知道您看我适不适合呢？”
定远侯在国师起身告辞之时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是有些意外的。
不过他并没有迟疑太久，便连忙道谢愉快地应下了。
他对国师的了解当然要比一般人要稍多些，关于那些国师的流言他自是听过，其中真真假假他能判断的并没有多少，这不仅是因为他刚刚回京的缘故，更多的在于国师这个人神秘之处太多。
他最看不明白的一点，为何皇帝会如何信任他，给予了他跟自己一样的信任。
让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去教导另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应该是一个对的选择吧。
定远侯洛铭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