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档少女》第四章:犹在
男人脚步一顿,微微侧头,远离在五步之外的白萝打了个冷颤,一时竟知是披风内衣服上带着水而冷,还是因为他而觉得冷。
白萝知道他是谁了,这种杀伐的眼神,应该只有征战沙场的将军才能有的吧。
我记得那个忠叔叫他王爷,他到底是将军还是王爷?
抱走红朦的又是谁呢?
“九曜。”
上方女子温声轻唤,白萝抬头一瞧,是位眼角带着丝丝皱纹的女人,却被岁月照顾得精致,气质华贵,别有韵味。
她与李澜琦的眉眼有几分相似,此刻面色愁容,绣帕正擦拭泪水,柔弱到风一吹好似就能折断她。
“表哥。”李兰时在一旁扶着女人,羞答答叫了句。
白萝头低了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还是下午那个‘直率’的女孩吗?这一声,叫的真是酥软。
“表姑。”
被唤作九曜的男人依旧冷冷的回应,对李兰时点点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白萝却没觉得他装,神态自然,举手投足都仿若带着风雪,那姿态浑然天成自成一派,白萝暗暗观察,想偷师几招,下次好装得自然些。
九曜走在前头,白萝硬着头皮跟上,暗暗给自己打气,不慌,小场面,李澜琦因我而受伤,此刻如果走了,李家估计看我更不是东西。
“慢着!”
白萝刚要路过泪眼婆娑的女人,结果她却炸了。
“这个人不许进去!就是因为她害的我儿,这个煞星,不能进去!”
白萝无语了,这件事不是发生不久吗?她咋知道?
李兰时一手抚着她后背,平息女人的怒气,善解人意道:“姑姑息怒,莫气坏了身子,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她不是。”
“怎么不是她,要不是她——”
“梓(zi)儿,让她进来。”
屋内李老夫人声音传来打断,语气听着平静,对,听着平静。
“姑母。”李梓不忿,眼神还剜着白萝。
白萝转眼对上李梓的视线,微微垂身行了一礼,你儿子替我挡刀,煞星二字,我受了。
李梓气得转身就走,不愿多看一眼,要不是还有点教养,她估计都想骂街。
李兰时和丫鬟扶着李梓:“姑姑当心。”
白萝刚踏进房内便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大夫已经为李澜琦止血上好药退下了,屋子里只有李老夫人和站在一旁上了年纪的侍婢。
“乐姬…”
躺在病床上的李澜琦迷迷糊糊还在叫着乐姬,白萝也算知道为啥那位夫人知道是自己造的孽了。
九曜弯了弯尊贵的腰,恭敬道:“祖母。”
“刺客抓到了?”李老夫人抿茶,神色淡定到不是他外孙出事,一点也不像白萝在外头听起来的那般愤怒。
问起话也毫不在乎白萝是不是在场,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看过来。
老太太气质变了,白萝觉得面前老太太凌厉了几分。
“全死了。”
“好啊。”李老夫人冷然一笑,“好戏,要开始了。”
李老夫人拄着拐杖起身,对着白萝道:“你跟我过来。”
白萝什么也没问,糊里糊涂听了一嘴,又跟着李老夫人进了偏房,侍婢没有进来,停在了门口,顺道关上了门。
李老夫人缓步走到窗边,瞧着月亮,开门见山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我李家的媳妇,不是那么好当的,姑娘,别白费了力气。”
这大喘气,白萝还以为李老夫人想秘密杀了自己,也不怪白萝这么想,李老夫人的气质跟九曜的杀伐之气,实在相似,不愧是祖孙。
“老夫人说话在理,但此事没法答应。”白萝没有自称乐姬,这事,她做不了主。
微风钻入屋内,白萝拢了拢披风,衣服都快被她穿干了。
李老夫人回头,打量了一眼,冷笑:“到底是红楼的人,今日你卖的不止是曲,还有戏,是吗?”
白萝从怀里取出木梳,递上前:“我可以远离,但李公子会吗?”
“生离,总比死别的好。”李老夫人接过木梳,抬眸看着白萝,有笑意,也含杀意。
“人总有一死,有何可惧。”
李老夫人直勾勾盯着白萝,从始至终都是笑着的,可说的话却是不然:“倒是我俗气了,你这样的傲骨,不吃些苦头磋磋锐气,倒显得你好招待。”
“老夫人明鉴,李公子为我挡箭,他不惧,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那你就该知道,没有你,他才不会有软肋,才能好好的活着。”
白萝闭了嘴,是这么个理,但逻辑不是,刺客是冲着将军府来的,而不是她乐姬。
但老太太说的没毛病,软肋,会置他于死地。
“老太婆我能耐一般,但招待你,还算是件随便的事。”李老夫人倒了杯茶,亲自递给白萝,皮笑肉不笑道,“你自己掂量掂量。”
白萝死都不怕,却有些畏惧面前的老太太,她此刻像极了神经病,笑得如同一个病娇。
稳了稳心神,白萝才接过茶杯,肉眼可见的软了,回道:“请老夫人,指教。”
李老夫人将木梳放入白萝怀中,笑道:“诛心,还得是你来,麻烦了。”
“明白。”白萝喝了茶,也算应了李老夫人的话。
“好姑娘。”李老夫人点头,收了杀意,笑着拿过茶盏,转身唤,“香浓,送客。”
门外侍婢香浓推开门,对着白萝道:“姑娘请。”
李老夫人收了神通,白萝这才感觉到后背湿湿的。
“他因为我才受伤,我想去见见。”
李老夫人回身,就这么看着白萝,清风吹在白萝身上凉飕飕的,如李老夫人的人一般。
半响,白萝才听她松口道:“去吧。”
没了压迫感,白萝想起一事,说:“我有一位侍女,叫小可儿,混乱中我们走散了。”
“香浓,去找。”
“是。”
白萝道了句谢,却没有行礼,她心里也有气,好好的爬山,失足跌落被甩到这里,死又死不了,活又不好活。
还得看人脸色,不能识破,古人忌讳鬼神之说,要是一个不小心被火化,那不得疼死。
还要考虑怎么解决现在的局面,占着别人的身体,也不知乐姬到底是死是活,自己不是自己,活在别人的世界,谁愿意给谁,死也好歹给个痛快啊贼老天!
白萝气得举步生风,正想着就到了李澜琦屋门口,结果一望屋里站着翻版冷冰块,白萝停了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兰时从后而来:“乐姬姑娘,怎么不进去?”
她手里端着银耳水,连个婢女也不带在身边,她在白萝身边停了一下,道:“哥哥已经稳定了许多,姑娘不用担心。”
白萝点头,跟着李兰时进去。
李兰时关切问:“表哥,我给你做了银耳羹,你匆忙回来,可有用膳?”
“多谢,用过了。”
一贯冷颜冷语,李兰时已经习惯了,放下银耳羹道:“哥哥由我来照顾,表哥刚从边关回城,进宫复命不说,今夜又出了这档子事劳神,喝点银耳羹睡个好觉吧。”
白萝两耳不闻,走到李澜琦床边坐下,他唇色泛白,脆弱极了。
白萝看得心里一疼,手抚上胸口,是乐姬吗?
瞧着他,眼睛一酸,脸上微痒,白萝触摸过去,指尖白珠溜之掌心,不捅刀的心,此刻疼的厉害。
“澜琦~”
这声似遥远天际而来,却又仿若在身边,隔着洪荒,又近在咫尺。
白萝惊的起身,她…还在!
“怎么了,乐姬姑娘?”李兰时被她吸引,寂静之下她面上眼泪跟断了线一般,一颗颗往下砸。
李兰时上前扶着白萝,看了看自己表哥,又看了看白萝,小心问:“你还好吗?”
不知是不是真乐姬唤了他,他双眸紧闭,突然抓上白萝的手,神情不安,一口一口的喊着:“乐姬….”
“哥哥。”
白萝一瞬捂住微张着的嘴,她怕出口哭腔,可眼泪止不住地流,砸在李澜琦的手背,融入他手间指缝。
“哥…”
李兰时刚出口一字便被表哥拉住,对着她摇头,随后什么也没说便出了屋子。
李兰时松开白萝,跟上他,将空间留给了白萝。
李老夫人走过来时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对着身后额头包着纱布的小可儿道:“知道回去的路吧。”
小可儿颔首:“回老夫人,可儿记得。”
“耀儿,随我来。”李老夫人说完,对着李兰时说,“兰儿你回去歇息,你姑姑身子不好,宽慰着她些,琦儿这有姑奶奶在,不会有事。”
“是,姑奶奶。”李兰时恋恋不舍,奈何祖母说一不二,只得回了自己院子。
小可儿候在屋外,轻唤:“姑娘。”
白萝心口疼,回头望着小可儿,眼泪倒是止住了,脸颊被洗过,泪痕清晰可见。
白萝抽出手,强忍着心痛,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门。
月亮藏在云后,隐隐发光,白萝望着满天繁星,它们离得太远了,照不到前路。
乐姬,我该怎么做,才能将这一切还给你。
次日一早。
天光大好,骄阳透过屏风,撒在白萝身上。
白萝都不知道怎么回的红楼,只记得上了马车,就彻底睡了过去。
‘扣扣’
白萝还没想其他事,敲门声就响起来。
“请进。”
小可儿端着早饭进来,身后楼娘摇着扇子走进,说:“我想问你点事。”
白萝起身,道了句谢,给楼娘倒了杯茶。
小可儿放下早饭,退身关门,楼娘方才开口:“昨晚,你有见到红朦吗?”
她没回楼?
白萝喝了口粥,回道:“有见过,她落水后呛到,不过被一位公子抱走了。”
楼娘闭了嘴,虽然昨晚乐姬也是昏睡着回来,但总觉得不对,探道:“那件红色披风,不像李公子的。”
白萝抬眼,难道,小可儿没将昨晚的事告诉楼娘?
“李公子…”说至此,白萝思绪一转,半真半假回答:“昨晚刺客伤了李公子,我与红朦一同落水被救了上来,迷糊之间听到有人唤王爷。”
“红衣…”楼娘望着挂在架子上的披风,肯定道,“是耀亲王。”
白萝眼睛转了转,问道:“妈妈,你见过?”
“听过。”楼娘摇头,念道,“若逢颂声何妨少,红衣藏弥万家安,说的就是耀亲王,也是当世战神,申屠九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