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晚风又起》第6章 有来有回
二人在咖啡吧落座，舒梦点了一杯冰美式，而意外的是顾珩居然只要了一杯温水。
“养生吗？”舒梦打趣道。
“算是吧，最近胃不太舒服。”
男人抿了一口水之后放下杯子，开始解双手上的衬衫袖扣，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的束缚。
“怎么会想到来这里。”他问舒梦。
想了解你啊。
舒梦当然不会把这话告诉他，斟酌了一番后说：“朋友送的门票。”
“是吗？”顾珩望着她的双眼，似乎在考证她话里的真实性，“不过这的确是场值得一看的展览，你朋友送得很是时候。”
他的瞳仁如墨般漆黑，似笑非笑时眼尾微微上扬，舒梦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都说狐狸精擅长勾人，眼前这只大尾巴狼又何尝不是。
收住飘散的思绪，稳下心神，她开始转移话题。
“不是说你已经回公司上班了吗，怎么有空跑来这边。”
“和你一样？”他勾了勾唇角，“翘班啊。”
舒梦心想，我翘个班有这么明显吗？
“不过美术馆还是你负责的吗，两头兼顾应该很累吧。”
她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一个餐厅已经忙得她晕头转向了，顾珩又是怎么接下这么多工作的。
“这边已经交给职业负责人打理了，今天有个新展就过来看看，下午还要回公司。”
“我说呢，这么多工作都能应付得过来。”
舒梦搅了搅杯里的冰块，其实她还有想问的，但是以他们的相熟程度，她觉得还是不要一次性打探地太多比较好，以免冒犯到人家。
可没想到对面的男人居然主动开口了。
“难道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开一个美术馆？”
“为什么？”舒梦顺势问道。
顾珩并没有急着回答，杯子握在右手摩挲着，然后笑了。
“回答完这个问题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
舒梦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这时顾珩的手机响起了微信提示音。
“只能下次再聊了，我得回一趟公司。”
舒梦点点头，顾珩站起身起身准备去吧台。
“有急事儿就先走吧，单我来买，让你请客是跟你开玩笑的。”
“哪有让女生买单的道理。”
……这会儿倒是挺有风度的嘛。
“那改天你有空的话来我餐厅，请你吃饭。”
顾珩闻言笑了笑，欣然应下，临走前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折回身来问：“要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我开车来的。展览还没看完呢，我多逛一会儿再走吧。”舒梦举了举手里的咖啡杯。
“好，路上小心。”
舒梦望着顾珩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算起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拒绝他了。
事不过三，要不下一次就不开车了。
–
这顿舒梦要做东请客的饭在一个星期后兑现了。
顾珩提前联系了她，时间定在星期六晚上。
周末餐厅生意忙，舒梦提前嘱咐经理预留了位置，并告知后厨准备特别食单。
经理在打预约单的时候有些犹豫，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梦姐，确定留的是大厅位置吗，不需要包厢吗？”
经理姓梁，舒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梁经理，我们就两个人，包厢太浪费了。”
梁经理点了点头，他猜测今晚来的应该不是什么重要客人，以往梦姐请客那是必留包厢的，这回居然知道浪费了。
但梁经理这回确实是想错了。
舒梦在大厅留的这个位置不是随便选的，正是顾珩第一次来她餐厅时坐的那个位置。
只不过这次坐在顾珩对面的人却换成了她。
“这么记仇吗？”
顾珩哑然失笑，想起了舒梦充当服务员的事情。
那天刚好凌易铭的表妹回国，顾珩受人之托顺路去接了个机。
说起这个表妹凌萱萱，她作天作地的事迹无人不晓，是他们这一帮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厉害角色，可她偏偏对顾珩是情有独钟，颇有得不到不罢休的架势。
顾珩私下不止一次向她表示过自己没存这份心思，顶多拿她当妹妹看待，凌易铭话里话外也提醒了好几回，可凌萱萱统统视而不见。
当时在机场接了人，凌萱萱缠着他请客吃饭，路上正好经过舒梦的餐厅，他想起父亲推荐过许多次，当下也懒得重新找，于是就打算在这儿吃顿便饭。
巧的是那天向来难预约的“蝶”居然有空位，打了电话就可以直接过去。
当舒梦出场帮他们点单的时候，顾珩就认出来了。
对于舒梦他是有记忆的，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叫哥哥的小屁孩已经长大了，还出落得有模有样。
但他不知道舒梦对以前的事情还有没有印象，怕唐突佳人，他便暂时放弃了打招呼的念头。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舒梦对待餐厅的工作如此尽职尽责，面对凌萱萱的做派也没有丝毫不耐。
和他记忆中那个任性还爱胡闹的小鬼完全不同。
但那天也只是见了一面，舒梦出场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直到他离开餐厅她也没有出现。
后来饭局上的第二次见面，舒梦见到他时并没有表露出一丝的讶异，顾珩打招呼的时候稍微试探了一下，舒梦也无比自然地回打了招呼，他心下已了然。
望着那张美丽精致，礼貌得体且毫无情绪破绽的脸，顾珩瞬间就起了逗弄她的心。
没想到小姑娘当场反击，差点噎到他。
而今天这场饭局的“精心安排”让顾珩对她的认识更进了一步。
眼前这位，在长辈面前是低眉顺目的小绵羊，怎么一到他面前，就收敛不住那层羊皮下的狐狸爪子呢。
所以有些东西并没有改变，舒梦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渐渐产生了重叠。
“怎么会是记仇呢。”舒梦往顾珩的雕花玻璃杯里添了水，“这位置是我们餐厅景致最好的，你看窗外就是小花园，四季景色各有相同，坐在包厢里都没这份待遇。”
她的解释有理有据，顾珩听完就笑了。
“那我倒是要感谢你的用心了。”
舒梦发现顾珩今天穿的依旧是黑色衬衫，见他的这几次面，他都没有穿过其他色系的衣服，要说唯一的区别的就是手腕处看起来精致昂贵的袖扣，和上次的又不一样了。
“后面还有更用心的。”舒梦笑了笑，“千万不要太感动。”
说完她便招呼后厨先上前菜，然后是主菜和甜品。
“今晚这顿是私人订制吗？”顾珩在前台看过今天的食单，可他发现他们这桌上的菜在那张食单上通通找不着。
舒梦点头回答：“不然怎么体现我的诚意呢？”
接着她就把刚上的牛排切分好，又将配菜里的孢子甘蓝也挨个切下，等做完这些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了他一句：“没有什么忌口的吧？”
顾珩笑：“没有。”
“那就好……”她嘟囔着，顺手把盘子往顾珩那边推了推，示意他可以开动了。
顾珩捡起刀叉吃了几口，却见对面的姑娘正一脸专注地盯着自己吃牛排，还让他合着配菜一起尝尝，她自己倒是迟迟没有动筷。
接下来上的几道菜她也没动几口，只是每次在顾珩品尝的时候都会挨个儿问一句：“怎么样？”
“还不错。”
“你怎么吃这么少？”他问出了心中疑惑。
“我有点儿挑食。”舒梦笑了笑，抿了一口水，“所以不能很客观地去评价这些菜的口味好坏。”
顾珩若有所思，片刻后突然想通了，他嘴角缓缓勾起。
“这些都是新菜？”
“是啊。”舒梦没有直视他的眼神，自顾自摆弄起了水晶瓶里的桌花。
顾珩放下了手里的餐具，双手环胸，脱口而出的话也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合着我被人请吃饭，还要当一回免费的小白鼠。”
舒梦听完他的话终于控制不住笑出了声，她问道：“能喝酒吗？”
“会喝的话怎么样呢？”顾珩也在笑。
舒梦吩咐服务生把冰桶里准备好的香槟打开，给顾珩斟上。
“那就送佛送到西吧，这是新到的香槟，你尝尝。”
顾珩端起酒杯尝了一口，揶揄道：“不怕我给出不专业的意见？”
舒梦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刚刚上的那几道菜，里面有我吃不惯的食材，接下来要上的却有我很喜欢的。”
“做餐饮本身就是众口难调，能让多数人满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与其一上来就让专业人士做判断，我更想知道我的食客是什么意见，因为他们不会想太多，不会去考虑成本之类的，只专注于菜品本身，这样的第一反应往往更加直观。”
“我说了今天这顿饭我很用心的。”舒梦朝她对面的男人笑道，“你是第一个试吃的人。”
顾珩举起酒杯碰了碰她手里的杯子，内心暗叹这姑娘实在是不简单。
而舒梦则有些后知后觉的诧异，她和顾珩认识时间不长，可自己与他的交谈过程却是无比放松的。
加上今天安排的试菜，感觉让顾珩来帮这个忙是件十分自然的事情，换作平时她是绝不会随意邀人试菜的。
两人相谈甚欢之时，梁经理突然朝他们这边走来，脚步匆匆，脸上尽是难色。
“怎么了？”舒梦问。
梁经理俯下身，尽量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梦姐，楼上包厢出了点岔子，可能需要你过去一趟。”
“发生了什么事？”
舒梦轻皱眉头，她一直都相信梁经理的能力，这么匆忙来找她，想必是棘手的事情。
“那包厢客人好像喝多了，小芸她们进去布菜的时候被要求喝酒，怎么说都没用，还一直不放人。”
“去了好几拨人都劝不了，客人讲话也不太好听，这会儿气氛不太行，怕是会影响到其他客人，您还是去看下吧。”
舒梦听完简直无语，他们这里是高级餐厅，又不是什么下酒馆子，哪来的这么一群蛮横之徒。
“不好意思，你坐着，我先上去看看。”舒梦放下餐具起了身。
顾珩从他们刚才的交谈中听到了一星半点，怕是事情没那么容易处理。
“去吧，要帮忙的话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