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一剑霜寒》第10章 酸儒腐言
当陈启正从大司马府出来后，他第一次觉得外面的空气如此鲜美，虽然空气没有任何味道，若与刚刚在屋里所闻到的味道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陈启正与陈列，曾是先帝的左膀右臂，参与了大大小小的战事，在军中威望甚高，而他则担心陈列趁他出城之时，策动兵变，那他之前所做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如今看到陈列已经油尽灯枯，那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刘昌，派人盯着大司马府，有任何风吹草动，务必告诉老夫。”陈启正正欲进轿时，忽然想起了这件重要的事，于是嘱咐道。
刘昌一边点头应承，一边拨开轿帘，用手放在轿门上，防止陈启正磕到头。
此时站在门口的陈柯，见陈启正走后，便立马快步向房内走去，然后屏退众人。
“父亲，老贼已走。”陈柯来到父亲床前，恭敬的说道。
陈列听闻话语，呼吸也逐渐平缓、顺畅起来，然后坐了起来；眼神也不似刚刚那么空洞，而是一副炯炯有神的模样，和刚刚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可有你二哥的来信？”陈列淡淡的说道。
“二哥已经启程，预计会在田猎前三天到达。”
“嗯，一切按计划行事，那狗贼这几天已经缓过神来了，只怕已经派人来盯着司马府了。一切照常进行，不要刻意的避讳什么，这可是国家计，莫要出了差错，否则为父死不瞑目。”陈列眼中噙满泪水。
“三哥儿，派出去的死士可有来信？”良久，陈列才接着说道。
“回禀父亲，那狗贼派出去的探子已经悉数斩杀，至少在田猎之前，狗贼是无法预测的！”陈柯回答道。
“嗯，下去吧！”陈列挥挥手，继续装作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他跟随先帝征战四方，到老了，原本想求个安稳晚年，可谁知在先帝龙驭上宾之时，自己曾经的老战友竟然策动兵变，这让他始料不及。为了保存实力，他于是称病不朝，等京师的防守松懈后，才命人星夜前往边关调遣勤王军。
丞相府中，得知自己的心头大患已经快死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直接设宴，邀请百官参加。百官拿着邀请函，莫敢不从。
文武百官不知道有什么需要庆祝的，可这是丞相的邀请，不去，不给面子，惹他不高兴，那你也别想高兴。当然了，其中也不乏趋炎附势之辈。
“父亲大人，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值得您宴请百官？”说话的是陈启正的的长子陈江。
“哈哈……”陈启正笑而不语，可却惹得陈江更加好奇了。
“爹爹，您别笑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好好！”陈启正这才停止了笑容，解释道，“今天为父去了司马府，大司马已经命若悬丝，只在朝夕之间。他在军中威望不弱于为父，若他不死，那对我陈家把持朝政以后的阻碍必然不小。若强行杀他，恐怕他的门生故吏必然会起兵叛乱，而现在他是病死，主站派没有主心骨，那还不是任我们拿捏。”
“此事确实值得庆祝，孩儿提前恭贺父亲成就千秋伟业。”陈江内心激动，若他们陈家得了天下，那他不就是太子了？想想就激动。
“嗯，去接待宾客吧！能拉拢的就拉拢。”陈启正轻抚胡须，脸上虽满是皱纹，可却能看到那止不住的笑意。
“孩儿告退！”
陈江走后，陈启正站起身来，轻声道：“真是天助我也，大魏国祚已三百余年，如今正是我陈家大兴之时啊！”
席间，除了丞相一脉的人，他们都静悄悄的，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筷。他们担心的是有没有在酒里下毒，毕竟，小命重要。
“参见丞相！”
众人见主角来了，连忙起身道。
“诸公请坐，今日乃是拙荆诞辰，就当作平常宴席即可！”陈启正笑呵呵的说道。
众人一愣，有些疑惑，你夫人不是早死了吗？也没听说你续弦，难不成给死人过祝寿？好家伙，玩得挺开啊！算了，你是丞相，你说了算！
“谢丞相！”
众人拜谢，然后才落座。虽然陈启正说当作平常宴席即可，若你当真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跟你客气一下，别傻乎乎的不识好歹。
酒过三巡，一直没有喝酒的张富贵面色凝重，忽然间他猛地灌下一口酒，然后来到丞相所在的主桌前。
陈启正见张富贵过来了，虽有些不悦，可还是笑着问道：“张尚书可是有什么事情？
“下官来此，是、是……”张富贵扭扭捏捏的，他知道这一说，只怕只会惹陈启正不快。可，他已经倒戈于陈启正，若他有失，只怕自己的下场也不会比陈启正好多少。
“张尚书有话直说，扭扭捏捏，成何体统？”陈启正眉头微皱，可一想到张富贵又是自己手下最大的文官，故而也没有真的生气。
“请丞相莫要参加田猎之行，若皇城有变，悔不及也！”张富贵说完，直接跪在地上。
“你放肆，此乃皇朝祖制，怎可轻易更改？”陈启正皱眉道。
“丞相难道要为了一时享乐，使得之前做的努力而付之东流？”张富贵面色镇定，毫无惧怕之意。
“酸儒腐言，焉敢放肆？”
陈江见父亲一言不发，知道他内心其实火冒三丈，只是碍于面子没有说出来罢了。陈启正是丞相，有很多话不适合他说，于是，他就成了父亲的代言人。
张富贵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训斥，可依旧没有后退半步。众人讶异，不知道张富贵是如何想的，但也好奇他为什么会忤逆陈启正，毕竟当初就数他叫的最欢。
“张尚书醉了，来人送张尚书回家！”陈启正冷冷的说道。
“张大人，请！”几个仆人来到张富贵面前，你敢拒绝，他们就敢把你架出去。
张富贵看着一语不发的陈启正，也只是长叹一声，而后才向外走去。回到家后，张富贵仰天长叹：“匹夫，何足与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