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不灭神谕》第九章 山脊骨
风吹走了地面上的雪花，黑色的土冻得比石头更硬，脚踩上去，凹凸不平的石头就在脚下滚动，随时准备带着人一起滚下山。
礼的腰间系紧了绳子，他手中拿着一根粗木棍，每走一步之前，都要用棍子在前面试探，那些夺人命的岩洞上面会有一层极薄的冰层，看不出来的时候，走上去就会掉进去。
礼的棍子在前面敲了两下，他向前走出一步，身后的队员就跟着走一步，他仔仔细细的试探，棍子敲了敲前面的路，那看着没有异常的路面居然一下就裂开了。
上面的石头跟着掉下去，咚咚的回声传出。
礼抿紧嘴唇，开始敲岩洞附近的地面，咔咔的碎裂声传来，一大片路面都碎掉，前面是个不小的深洞。
“小心点。”楸树在他后面嘱咐一句。
礼点点头，伸出长棍敲打洞对面的土地，这次没有碎掉，那边是路面。
他稍微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助跑了一步，跳过洞口，落在对面的路面上。
楸树扯着绳子，他看见礼安稳落地才松一口气。
“先等会。”礼对他们比了一个手势。
然后他开始拿棍子敲打附近的地面，直到确认附近都是实打实的路面，才放心的让他们跳过来。
这个洞不大，只要稍微加速一下就能跳过来，队员也都是身手敏捷的人，都很轻松的跳过了。
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九个岩洞了，虽然都不是很大的洞，但是洞口确实一直在变大，估计前面会有更大的岩洞。
礼眯眯眼睛，他看着前进的路，拿起手里的木棍开始前行。
走错一步就是死，所有人都全神贯注，谁也没有说话，他们抓着腰上的绳子，这是唯一能保证他们性命的东西。
再又跳过五个岩洞之后，他们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岩缝，宛如大山的巨口，这处岩缝龇牙咧嘴的张开大口，准备把所有人都吞进肚子。
“这里怎么会有岩缝？”楸树拿出地图，上面没有标记这里有岩缝。
“估计是后来出现的，这么高的山，一旦出现雪崩或者震动，岩洞就会裂开。”礼扔下一块石头，回声在裂缝中响起，直到看不见石头，声音才停止。
“先休息。”礼招招手让队员原地休息，他看着岩缝思索过去的办法。
“咱们除了绕过去，没别的办法。”楸树站在他身边。
“太耽误时间了，绕这里至少五天的路程。”礼的眉毛眼睛都皱到一起去了。
他正思索着，天空的雪变大，鹅毛大的雪花落下，遮住了眼前的世界。
礼戴着帽子，他从没见过这样浓烈厚重的雪，眼前世界都看不见，完全是雪花，纯白的，冰冷的。
队员们也没见过这么离奇的景象，纷纷抬头看天，接着就被雪花盖了满脸。
“这雪怎么突然下这么大了？”楸树拍着自己身上的雪。
“这山上怎么怪事这么多？”一个队员小声抱怨。
礼听见了他的话，他自己也觉得这山上怪事连连，但是眼下明显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眼前的雪越来越大，眨眼间已经埋没了他的小腿。
礼从雪中抽出腿，拍拍自己身上的雪花，他还是在想怎么过了这条裂缝。
左右不过下了一刻钟，这雪竟然变小了，又成了原来的细雪，吹在脸上划人的很。
“队长!”楸树指着裂缝，他眼中满是震惊。
礼抬起头，一座雪白的巨大桥梁架在裂缝之上，纷纷飞扬的雪花正在不断的融入那座桥上，四周翻飞的雪花如同仙气，这是天上降下的桥吧。
周围队员也纷纷围观，这凭空出现的桥实在不可思议。
礼拿着木棍走到桥边，他敲了敲，是路面一样结实的感觉。
“这……这……”楸树难得找不到话来说，指着桥这了半天。
“是她？”礼的耳边出现一个女人的声音“不用谢哦。”
那个看不清的女人，在帮他。
礼十分困惑，甚至满心烦闷，找不到看不见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
“这桥能走吗？”
“能。”礼点点头，他走在前面，踏上桥面。
和普通的路面一样，没有一点差别，这桥可不像看起来那么轻飘飘。
一众人走过雪桥，到了对面的时候，雪桥开始瓦解，翻飞的雪花重获自由，从裂缝里吹出来的风将它们带上天空。
“这是……神迹吗？”队员们被震惊，他们甚至准备跪下向天神行礼。
“走了。”礼没有表情，向着山顶走去。
似乎是被他的气势吓到，其余人不敢再说什么，安静的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踩在他的脚印里面。
礼沉默的向前走，他试图沟通那个女人，但是完全没有消息，似乎只有她能单方面对他说话。
她到底是谁？
山顶的雪和风更加放肆，里面还卷着细小的碎石，不停的击打在他们的身上。
礼将斗篷领子竖起来，遮住了半张脸，眯着眼睛在前面带路。
那根棍子依旧敲敲打打，但是再也没有岩洞出现。
直到他们走到了山的背面，那里风变小了许多，众人都停下休息。
楸树解开兽皮袄子的领子，咬着僵硬的食物，脸上被碎石割伤的细小伤口已经结痂，他也不在意，就那么裸露在风里。
看见礼自己坐在一边，楸树走过来，坐在他旁边。
“队长，你心里有事吧？”他眼睛直勾勾的看他。
礼用力的闭了下眼，然后他有点颓唐的说“是。”
礼回想起来第一次梦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是他失明的晚上，后来第二天又梦到了，她说是为了自己而来，现在她又给自己送了一座桥，但是自己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楸树看出来他的疲惫，把冰凉的食物递给他“先吃点东西再说。”
礼接过来，他看看休息的队员们。风吹在他们身上，雪花落在他们头上，因为寒冷而开裂的嘴唇，因为劳累而苍白的脸，他还要带他们回家。
“今天的桥，是那个女人做的。”礼轻轻的开口。
楸树转头看他，没有说话。
礼继续说“我又听见她的声音了，但是我不知道她是谁，她在哪。”
“你很确定她是真实存在的？”楸树收起手上的食物，表情变的严肃。
“我确定，只有我能听见她的声音，但是我不能主动联系她，似乎是只能她来联系我。”
“只有你能听见，还凭空造了桥给你，她……”楸树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大胆。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但是我觉得她在前面等我。”
天上的雪花似乎听见了礼的话，开始不再乱飞，而是乖顺的飘落。
“快来找我吧。”女人的声音响起，带着笑意和期待。
礼眨眨眼，他听见了。
“找你……”礼呐呐的说，他知道那个女人一直在听他说话。
“别管她是什么，早晚都会知道的。”楸树拍拍他“无论如何咱们也会往前走。”
礼点点头，但是他心里还是一团乱麻，摸不清身份的人，他向来不敢相信。可是这个女人也没有恶意，她帮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带着疑惑和烦闷，礼带着队员继续前进。
马上就是山顶了，山上的风更加猛烈，雪花如刀，每一片都在割裂人的身体。
“啊啊啊!”一个队员爬山的时候脚底碎石滚动，他跟着失去平衡，倒了下去。
他前一个队员被连累，也失去平衡向着山下滚去。
礼走在最前面，听见惨叫的时候，就看见了队员正滚下山去。
他立刻抽出胯刀，刀刃锋利无比，狠狠插入冻土里，接着又拔出匕首，插在雪地里。
幸好也有几个队员牢牢的抓住了绳子，没有失去平衡，只有两个人滚下去，绳子拉紧，他们在半路停下来。
“能不能爬上来？”楸树朝着他们大声喊。
过了一会，才有人回答“能，我们没事。”
礼扯着绳子，看着两个人慢慢爬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身上沾了些雪和土，身上应该也有淤青，只是眼下还不是检查伤情的时候。
半山腰的斜坡，怎么看也不是休息的地方。
“抓紧绳子，脚下的路都看清楚再走。”楸树大喊道。
雪从头顶吹下来，礼做为带队人，走的每一步都是至关重要，为此他丝毫不敢怠慢，依旧拿着木棍敲敲打打。
之前的队伍中，真正翻过这座山的只有三支，其实他们并不了解左悉山的地貌，这条登山路也只有从前队伍走过一次而已。
到底有没有危险，不能只靠地图上的标记。
礼抬脚踏出一步，身后的人就跟着踏出，他们走过坡道，停留在一块巨石下面。
虽然避风，但有也被碾压成泥的危险。
不敢多留，只做了简单的休整，礼再次叫上队伍前进。
通往山顶的路艰难曲折，怪尸遍布，如果踩不稳滚下去，难保不会被石块刺穿脑袋。
礼踩在雪地上，他正伸着棍子准备敲击前面的地面，脚下却传来咔咔的断裂声。
楸树站在他身后不远，听见声音脸色一变，张嘴还没喊出一句话，礼脚下的地面就裂开，他整个人瞬间消失。
“队长!”楸树抓紧腰上的绳子，但是冲击力太大，他被拽的往前趔趄几步，眼看也要掉进洞里去了。
“往后拉!”楸树大喊，脚下拼命往后退去。
礼被吊在岩洞的半空，下面是灰突突的地面，还有许多怪石堆，要是掉下去，不死也会残废。
听见上面楸树的声音，他还算安心，借机他大量了一遍洞里。
从洞口撒下的白雪不一会就飘了满洞，这里都黑漆漆的，除了上面露出的一点光，别的地方都看不见。
礼眯了眯眼睛，他没有动，上面不断掉下的碎石和雪快砸在他身上。
队员拉动绳子，他在半空晃晃悠悠的转，眼睛一撇，他瞧见了角落里的一辆雪车。
车身已经碎了，只有半个车顶还能看见，埋在一堆碎石里面，估计已经有些时候了。
看着车身的破损程度，难以想象当时掉下来是多么惨烈，兴许车下面还有人也被带下来了。
礼面无表情，他看着那辆雪车，眼睛里没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