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提剑踏仙》第2章 齿恨之仇
微微抬眼，便看到蒙面老头。
虽戴着面纱，但眼中那担忧之情丝毫不加掩饰。
当即李景湛便认出了眼前老头，正是抚养他长大的打更张老头。
他和张老头，虽不是血缘至亲，却胜似至亲。
李景湛小时被李家同族欺凌，幸亏张老头抚养，否则他绝活不到现在。
长大后，一老一少更是相依为命，也算温情。
看着那熟悉的老眼，李景湛再也忍不住，直接扑到张老头怀中嚎啕大哭。
许久过后，李景湛突觉后脑一痛，抬头就看到张老头那恨铁不成钢又略带红肿的老眼。
苍老的声音回荡在柴房之中。
“傻娃娃，你咋这么不开窍呢，竟然敢顶撞家主，如今弄得这样一身伤还咋逃跑，有啥事就假装答应下来，随后找老头商量呀。”
其实早在大堂会面后，张老头便打听到了事情原委，他可不想被视为亲孙子的李景湛去忘川哭那种鬼地方送死，于是便想好了拼上老命也要让李景湛逃走，这才半夜前来。
可看到李景湛那虚弱的模样，多半也是很难从李家逃走。
张老头哀叹。李景湛却觉得今天的张老头说话声音有些奇怪，又看向张老头嘴上挂着的黑布，鬼使神差的竟是一把扯下。
却不想黑布之下，白须半边染红，发白的嘴唇里，原本不剩几个的老黄牙竟是都被拔光，只剩光秃秃略显苍白的牙床。
张老头下意识遮挡，但还是被李景湛看了个真切。
李景湛当即一把抱住张老头，急切询问道：“老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的牙都没了？”
起初张老头还不愿说，最终在李景湛软磨硬泡之下道出实情。
在李景湛去过大堂后，家主李正南便派人前来，将张老头满口牙齿打碎拔光，理由便是张老头教导无方。
李正南认为，李景湛能在李家族人面前说出那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是张老头所教，其实他也想杀了张老头，可担心李景湛拼命寻死，让王家找到发难机会，所以只能小惩大诫。
看着还有些隐隐流血的牙床，李景湛眼眶通红，双手握拳，因为用力过猛，指甲嵌入掌心流出鲜血都浑然不知。
“老头，景湛一定替你报仇！”
李景湛想要替自己报仇，张老头虽有些欣喜，但担忧更甚，他透过小窗望向皎洁月光，随后长叹一声，从怀中抽出包裹递给李景湛，随后苍老的脸庞挤出一抹笑。
“娃娃啊，这是这么些年攒的银两，一共三两银子，老头没别的，只有贱命一条，可你不同，你天赋卓绝，必是人中龙凤，不应该去那忘川哭受死啊。”
李景湛接过包裹，将其打开，就见月光下晃晃的三枚银锭。
张老头说着，一把抓住李景湛的胳膊，小声继续道：“走，老头帮你逃出去，以后就别回李家这个贼窝了。”
言罢，张老头拽起李景湛，又担心他受伤严重跑不了多远，竟是直接将他背起。
胸膛因为张老头脊骨硌的发疼，这些年，张老头总是把他的饭给李景湛，自己则吃糠咽菜。
每次李景湛询问，张老头都会笑着说：“你还在长身体，应该多吃点，老头我等下还有小灶呢…”
这个谎言欺骗了李景湛十四年，直到今日，李景湛感受到了张老头宽袍下瘦弱的身躯，当时泪水便止不住往下流淌。
李景湛小声附在张老头耳边，哭着道：“老头，我走不掉的，李正南打了我一掌，要是没有解药，一个月后我就要死了。”
张老头听着，老泪滴答砸落，他不是修仙者，也不知道李正南那一掌是什么路数，可在他心里，只要逃出李家，便一定有办法医治。
“景湛别哭，没事的，等出了李家，你就拿着老头给你的三两银子去找郎中，肯定有法子医治…”
轻手轻脚推开柴房大门，见门口两名守门弟子依旧熟睡，这才放松下来，背着李景湛朝后门跑去。
李景湛虽然年幼，没多少重量，但张老头本就年迈，再加上终日吃不饱，自然没多少气力，跑上两步老脸便少了三分血色，额间汗如雨下，双腿也不住打颤，但他并未停歇。
一路快跑到后院狗洞前，却听身后淅淅索索的声响，应该是逃跑声惊动李家护院，发现李景湛逃跑，这才赶来追捕。
来不及细想，张老头放下李景湛，催促他从狗洞钻出去逃走。
狗洞不大，李景湛年幼，自然能进出，但张老头却不行，哪怕张老头瘦骨嶙峋，但骨架太大，也是钻不过去。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张老头也是着急，拽着李景湛就让他跑。
“娃娃，快跑，再晚点，这帮人就追过来了。”
“老头，我要是跑了你怎么办？”
李景湛死死抓住张老头衣衫，不肯率先逃走。
张老头气急，一把扯下李景湛手掌，对着李景湛的屁股就踢上去，又不敢太用力，担心李景湛被他踢疼。
饶是这样，也是让身负重伤的李景湛摔了个前仰后合，只听张老头怒声道：“老头我都这么大年岁了，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我找机会就跑出去与你会合，你快走！别忘了去找郎中！”
感受着身后追兵，和张老头那淡定的眼神，李景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头，你保重，可一定要平安无事啊，我在外面等你！”
李景湛钻入狗洞前回头一望，点点火光快速靠近，正是打着火把前来的李家护院。
张老头那枯瘦的背影挡住了狗洞，那背影是那样的安全，是那样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