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尸潮汹涌》第6章 尔等蝼蚁，安敢作祟
天气预报明明说，最近几天都是大晴天。
曹影的呼吸渐渐沉重，心跳也在渐渐虚弱。
脑海里跑马灯一般，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一头卷发，总是凶巴巴的王阿姨。
一身肥肉，总说自己没脑子的胖儿子。
还有那个莫名其妙失踪了十年的老曹，记忆中的模样依旧清晰，如今，应该老了许多吧……
弥留之际，瘫痪少年如同置身于一个真空的环境之中，那短发女子的呼喊，以及女魃的嚎叫，都被抽离的干净，只有他自己虚弱的心跳声。
忽地，他却莫名地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小影，醒醒，快醒醒。你要好好活着啊，爸爸还在等你呢。”
“爸爸……”
曹影干瘪的嘴唇微微蠕动，眼睛稍稍睁开了一条缝。
黑压压的天空里，仿佛有父亲的影子，那个他记忆最深处的轮廓。
“我还没找到你……我不能死……”
已趋于平静的心脏，奇迹般跳动了起来。
“我不能死……还没有报答王姨……”
心跳在渐渐加速。
“我不能死！胖儿子的人情，一分一毫都没还过……”
心跳狂乱了起来！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只觉得浑身炙热仍未散去，仿佛血管中流动着的是滚烫的岩浆。
烧的他双腿生疼！
“我不甘心！凭什么我生来就是瘫子？凭什么我会害死我母亲！凭什么，那些对我好的人都还没得到我的回报，我就要这么窝囊的死去！”
“凭什么！”
“关二爷！你睁开眼睛看看！你不是斩妖除魔的道门战神、关圣帝君吗？妖魔就在这儿，你倒是开开眼呐！”
李曼瞠目结舌——她亲眼看着那瘫痪少年，在一声声的呐喊中，竟然站起了身来！
怀中的陶俑神像掉落在地，双腿后的轮椅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震飞了出去！
而接下来，她更是亲眼见证了足以让她毕生难忘的神奇一幕——
只见掉落在地上的关二爷神像双目闪过一道红光，同一时间，曹影的双眼也泛起一片猩红。
紧接着，一束红光便自关二爷神像迸发而出，将曹影笼罩其中。
眨眼间便从地面射向了苍穹，直破云霄而去！
霎时间，雷声阵阵，闪电密布，如同撕裂了天空。
在曹影的身后，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幻影——手持青龙偃月刀，赤面长髯，足有三四米高！
“关某的眼睛，已经睁到最大了！”
“魂……魂灵……”李曼浑身颤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瘫子……居然是……魂师！”
曹影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浑厚声音，迫切地想转头去看，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体内的灼热感也在愈加强烈，仿佛要将他焚烧一般，令他痛苦不堪，仰天长啸！
院里三个尸鬼顿时傻了眼，只怕是那女魃穷其一生，也不曾见到过如此撼人的场景。
而它们更不知道，关二爷睁眼，便是杀伐。
“尔等蝼蚁，安敢在本将军面前作祟！”
话音一落，青龙偃月刀倏地震起火焰来，向那三只尸鬼横切而去。
温婉的父母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皆被大刀腰斩，顿时火光炸起，化作灰烬。
同一时间，面目全非的女魃强忍疼痛，拼尽全身力气跃身而起，想翻出院墙逃命。
然而，就在她快要翻出院墙时，那赤焰大刀便已向她劈来！
继续向前，必定会被砍伤。而若是退身躲闪，又会浪费这逃生的好机会。
女魃干脆心一横，执意向外逃窜，最终搭上了自己一条胳膊，才算逃出小院，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李曼本就身负重伤，刚刚关二爷横切一刀，气势如虹，虽是斩向尸鬼，却也将她震晕了过去，昏迷不醒。
尽管被那女魃逃脱，但关二爷仿佛并不关心。他现身，只是为了保住曹影的这条命。
大刀“咚”地一声立在地上，震起烟尘如雾。
关二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笼罩在曹影身上的那束红光戛然逝去。
曹影如同被抽离了全身的力气，浑身上下瘫软无力，被关二爷如小猫般拎在手里，在空中调转方向，面向了自己。
此时，曹影虽然还是迷迷糊糊，有些神志不清，但他的认知世界，已经全然崩塌了……
“道门曹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废柴？”
浑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曹影挣扎着仰起脸来，望向了关二爷的幻影，有气无力地笑道：“二爷，你可真帅……”
关二爷并不领这份马屁情，双目如炬，脸上是一贯的肃杀之气。
冷冷说道：“你本无此觉醒机缘，却靠妖物的力量强行觉醒了魂力……虽不是你有意为之，但这绝非道门做派！你这废柴，简直是在辱没祖宗！”
曹影晕晕乎乎，关二爷的话他已有些听不真切。
想强撑着问一问什么是“觉醒魂力”，什么又是“妖物的力量”，奈何身体不给机会，直接晕了过去。
“哼……”
关二爷冷哼一声，随手将曹影丢到了地上。
“关某救你，旨在还你曹家三代供奉之情！某虽不才，却也不愿与尔为伍！”
说罢，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乌云散去，星辰依旧璀璨，月光继续温柔。
风已停。
…………
浑身是血的女魃逃出了小巷，几乎已是耗尽了力气。
跌跌撞撞地在路边走着，想随机抽取一位路过的倒霉蛋补补身子。
不一会儿，远处便驶来一辆汽车。
女魃嘴脸狰狞，瞬间露出了尖尖的獠牙，双手也再次化作利爪，只等猎物靠近。
只是眼下身受重伤，她也不知有几分把握能成功拦截。
然而，那辆车子却像是美团外卖一般，竟将自己端端正正地送到了女魃的身旁。
就连女魃也是有些喜出望外：“还有这种好事？”
而随着车窗缓缓下降，当她看到车里的人时，却明显大吃一惊：“前辈，怎么是你？你不是在边境吗？”
开车的是一位披着黑袍的中年男人，脑袋深深地嵌在斗帽里，看不清脸。
“上车。”男人只说了两个字。
女魃十分听话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车子继续开动。
男人对女魃的伤势毫不关心，只简简单单说了三个字：“咬他了？”
嗓音很有磁性。
“嗯嗯！”女魃邀功般点头道：“跟你请示过后，就去咬了！不过……那小子也太邪门了！”
强烈的疼痛感让她呼吸急促，说话断断续续。
“他的血有些不对劲！而且，我……我亲眼所见，他居然是魂师！”
“哦。”男人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渐渐地给车子加起了速。
女魃对这个回应有些意外，思索了良久，还是忍不住问道：“前辈，你早就知道他是魂师？”
“嗯。”男人轻轻嗯了一声。
“所以……这么多年，你安排我住在曹家巷，难道……就只是为了他？”
她此时才明白过来，几年前男人找到她，说要跟她做一笔交易，答应的话，就会帮她成为女魃。条件则是让她潜伏在曹家巷，但不许伤害曹家巷的人。
其中用意，其实只是让她不伤害那个瘫痪少年罢了！
“不可以吗？”男人理直气壮，并不否认。
从女魃的毕恭毕敬不难看出，她很畏惧这个男人。
慌忙说道：“前辈怎么安排，我都唯命是从！”
说罢，又拍起了马屁来：“前辈让我去咬那个魂师，应该是想把他也同化吧？真是高瞻远瞩，深谋……”
“他的血可是不同凡响啊……你那点尸气，同化不了他。”男人淡淡说道。
“啊？”女魃更是疑惑：“那……前辈为什么……”
“你话太多了。”男人不悦道。
女魃急忙闭上了嘴，也不敢去看身旁的男人，只能侧过脸去看向了窗外。
荒僻郊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过了一阵，男人主动开口：“我们之间的联络，还有别人知道吗？”
女魃想都没想，便连连摇头：“没有！绝对没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很好。”男人的嘴角微微扯出了一个邪魅的笑容。
女魃愣了愣，看着车窗外越来越荒僻的环境，忽然间，心里猛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前辈，我们……要去哪？”她问道。
男子并不言语，踩着油门的脚又稍稍给了点力。
“前辈……”女魃愈加地不安起来：“我……我想先去治疗一下……”
车子又驶出了一段距离，男子这才说道：“你知道我刚刚一直在想什么吗？”
女魃轻轻摇了摇头：“前辈的心思……我不敢胡乱猜测！”
“我在想……”男子沉吟片刻，道：“要以什么理由杀了你呢？哎……真是让人头疼啊……”
女魃顿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便要去拉开车门。
可终归是为时已晚，刚有动作，一把匕首便狠狠插入了她的心脏！
紧接着，男子打开车门，干脆利落地一脚，便将死不瞑目的女魃踹下了车！
“看来又要洗车了啊……哎……真是让人头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