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吾道为王》第3章 往事
王尚推开布满蛛丝的木门，灰暗的屋中只有几件破旧的家具，火炕上躺着一位白发的老太太，瘦骨嶙峋，弱不胜衣般，盖着黑色的被子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哎妈呀，这屋子的灰，都呛人，哎呀那是不是耗子，”
吴婶跟在王尚的身后进了屋，用手扇了扇面前，指着一处墙角说道。
一只瘦的脱了相的老鼠，正在那里翻着肚皮躺着，王尚看后心中很不是滋味，家道中落啊！曾几何时咱家也是村上的大户，如今耗子到这都被饿死了。
王尚转头看见了炕上的奶奶，鼻子突然一酸，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因为他感觉到奶奶已经没有了生息，，
“吴婶，您先回去吧，我想奶奶单独呆一会儿，”
“行，需要帮忙就吱声，一会到婶儿家去吃饭。”，吴婶说完后出屋，把门给带了上。
王尚走到炕前，伸手握住了奶奶干瘦的手掌，还没等开口说话，被子里突然窜出一只白色的刺猬，酒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王尚。
王尚反应迅速，右手摸向腰间的布袋警惕起来，这时刺猬全身冒着白光，伸出小爪子搭在了奶奶的身上。
三五秒后，原本没有了生命特征的奶奶，突然睁开了双眼，缓缓转头看向王尚。
“是小尚回来了吗？”，奶奶虚弱的问道。
奶奶突然醒来王尚又惊又喜，顾不上询问，连忙说道：“是我，是我回来了，奶奶，这么长时间没回来看您，是孙儿不孝，”。
王尚声带泪腔，双手紧紧的握住奶奶的手，其实不是王尚不想回来，而是每一次想回家的时候，都被奶奶阻止，这些年也只是通过几次电话而已。
“小尚，奶奶要走了，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应该要让你知道了。”
王尚使劲点头，奶奶看向屋顶，半晌后说道：
“你的爹妈已经死了，，，”
尽管知道自己的父母可能不在了，但是听到奶奶亲口说出，心里还是一阵剧痛，从小到大，王尚只有在照片上见过父母，除此之外就只有名字了，爸爸叫“王不凡”，妈妈叫“姚虹洁”。
“他们是怎么死的，”，
奶奶回答：“他们是被杀害的，你的爹妈在整个修道界，也算是一号人物，当年在古遗迹中找到了一株神草，他们吃下后体质蜕变，法力大增，一举成为了特级修道者，一时间鲜有敌手，可是，，”
“神草给他们带来强大，同时也为他们带来了灭亡，他们的血肉经过神草的滋养成为了大补之药，可是不知为何这消息散发了出去，引起了修道界一时的躁动，”
“有人说，吃了你爹妈的肉，可以法力大增成为特级修道者，还有的人则是想趁机窃取你爹所创造的禁忌道法，众神黄昏。”
“于是，各大强者纷纷联手追杀他们，其中我所知的，就有道家协会的人，至于是谁，尚且不知，你的爷爷前去调查，至今也下落不明。”
说到道家协会，奶奶的脸上出现怒容之色，不但父母的死跟道家协会有关系，就连爷爷也恐怕凶多吉少。
曾听师父葛道人说过，如今世上最不能招惹的两大究极势力，除了国家政府外，就是道家协会了。
道家协会在百年前开创了修道者的道行体系，来区分一些修道者的实力，其中特级为最，当今世上众人所得知的特级修道者，仅存五位，一位是道家协会的会长，其中两位是政府的人，剩下的两位就不得而知了。
特级修道者强大的实力，弹指间可毁灭一座城市，道家协会虽然比政府少了一位特级，但是在数量上以及精锐程度，却不是政府所能比的，因此也是唯一一个在暗地里可以和政府平起平坐的势力，当然在明面上，多少还是要给些礼让的，毕竟在明面上，政府才是这个世界的掌控者。
奶奶接着道：“奶奶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想让你不明不白的，记着千万不要去报仇，除了道家协会，还有好多修道界上知名的人物，你不是他们的对手，除非你有了可以颠覆世界的力量，那是超越特级的力量，千百年来只有一人达到过此境，是真正的人仙之道。”
“我记住了奶奶，您放心吧！我不会傻到去和他们硬拼，”
奶奶点了点头，也不嫌扎手的摸了下旁边的刺猬。
“奶奶，师父说过您的道法高深，寿命过百轻而易举，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王尚看着奶奶无光的眼神问道。
奶奶苦笑一下道：
“这个和你爹妈的事无关，是奶奶年轻时招惹的仇家，爷爷奶奶和你的师父老葛年轻时行事张扬，得罪了不少人，在三个月前碰到其中一个树敌，交手过后，他被我所伤而逃，但我受的伤却更重，还被他夺走了你爷爷留下的法器，玄化珠。”
“此人叫什么，”，王尚的眼中尽露杀意。
“此人名叫吕有全，是个游散道人，实力评判在S级左右，在修道界也算是一号人物，唉，，说出来也真是丢人，奶奶虽没有去评判什么级别，但进入准特级还是不在话下的，败于他手被夺法器，可真是窝囊到家了。”
一旁的刺猬用小鼻子安慰着，点了点奶奶的手，王尚也说道。
“师傅说，奶奶的拿手本事是治病驱邪，解咒除降，并不是战斗型的，尽管如此还是打伤了S级，已经很了不起了。”
“呵呵，好，”
奶奶伸手想摸王尚的头但是够不到，王尚见状将头放低凑到奶奶身前。
奶奶摸着王尚的头，呜咽道：“我苦命的大孙子，这么小就没有了家人，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
王尚也是抽泣一下道：“我还有你啊奶奶，我回去找师父，一定可以将您的伤治好的。”
奶奶将手收回，摇了摇头。
“治不好的，因为，奶奶已经死了！！！”
王尚一惊，全身打量了奶奶，人还在这，怎会说自己死了呢？
看着不解的孙儿，奶奶解释：“其实奶奶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死了，只不过在咽气前，让白老太将我的一口气封住，就是为了能见你最后一面，法力可以保留四十九天，期间不能见光，如今只剩下这一口气，还是白老太耗损道行强行为我延续的，现在时间也快要到了。”
奶奶看着小白刺猬，感激之情不用言表就能看出。
“若你有一天觉得自己能力够了，可以去洛京的万春堂，去找堂主韩万春，他曾受过你爹妈的救命之恩，并帮助他开了这家万春堂，对于以前的事情也许会有一些了解。”
王尚点头，记住了洛京的万春堂和韩万春。
“还有，在三个月之前，肇县你白波大叔家的孩子可能招上什么东西了，让我帮忙去看看，也就是在去的路上碰到了仇家吕有全，事情就是这么的巧，你若没事，就过去瞧瞧，毕竟那是奶奶的亲侄子家，也是你在世上唯一一个有关系的亲戚了，以后能帮就帮着点儿。”
“好，我会去的，你放心吧奶奶。”
“对了，你妈妈还有个哥哥，也就是你的舅舅叫姚守信，你应该没有印象，他只在你出生时见过一面，你妈妈死后，他也在暗中调查，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
这个王尚倒是没听人提起过，眼下也只能记在心里了。
最后的最后，王尚和奶奶一直聊着在茅山学习道法的有趣事，祖孙俩就这样一直聊着，直到奶奶的气息完全消失，，
“奶奶，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跟师父学道法，学的是术法中最低级的火弹术，当时差点将师父的胡子烧光，哈哈，师父说我的炁不适合这种狂暴的火法，后来才改学的雷法。”
“几年后，当我雷法已有小成时，又跟师父学习符法，当时练习将师父珍藏的紫色符纸全给炼坏了，气的师父把我暴揍一顿，不过他不知道我下山前，偷了他唯一一张金色符纸，嘿嘿。”
“还有奶奶，我偷偷告诉你，师父在有一次帮女人看事时，偷偷的摸了人家的屁股，被人当神棍打了出来。”
“还有给人看手相时，摸了人家女孩儿手掌半个多小时，”
“还有看风水时，偷看人家男主人妻子的胸部，还有给人讲道时，给人捉鬼时，给人，，还有，还有好多好多有意思的事儿，奶奶你睁眼啊，我慢慢讲给您听，，”
王尚握着奶奶的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低落，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平时跟随葛道人游走，都是看别人家亲人离世，感触不是很深，这一次轮到了自己，虽然见惯了生离死别，但真实在自己身上发生后，那种痛苦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半分钟左右，一道很苍老夹杂着不耐烦的声音将王尚的哭声打断。
“行了，你个大男人，哦不对，你还未满十八周岁，应该是小男人，算了，不管是啥，哭哭啼啼也太不像话了，”
王尚四处看了看，以他的能耐竟没发现声音是从哪传来的。
“别看了，我就在你眼前。”
话音刚落，只见那个小刺猬身泛白光，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小女孩。
外表看小女孩年纪只有十五六岁，身穿白色纱衣，还没张开的娃娃脸精致无瑕，一双灵动大眼睛闪烁红光，长长的睫毛以及扎着丸子头的白发，很难想象那样苍老的声音，是这个小姑娘发出的。
“你，，你是我奶奶的御法地仙？”
“不错，我就是白家这一代的保家仙，跟着你奶奶有五十多年了，也算是她的半个师父吧，如今她已西去，我也该回长白山继续潜修了，”
小女孩盯着王尚，嘴没有张开但是声音却传了出来。
野兽修行不易，修炼人形就更加艰难了，除非借助外力，否则没个千八百年的道行是很难成人的。
王尚深深的鞠了一躬，恭敬道：“多谢前辈守护我奶奶这么多年，王尚无以为报，倘若日后需要我相助时，一定赴汤蹈火。”
“嗯，你小子还算有点情义，以后就叫我太奶吧！”
“太，太奶！”
王尚一愣，转念一想，这白家老太和奶奶相互帮助多年，又是奶奶的师父，今天又不惜耗损道行来为奶奶强行续命，叫一声太奶，一点也不为过。
“太奶在上，受王尚一拜，”
王尚退后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好孙子，起来吧！”，小女孩模样的白家老太挥了挥手。
“知道你这双眼睛为什么能看见鬼吗？因为，是我给你的，，”
白老太伸出双指在王尚的双眼前勾了勾，举止很调皮。
王尚神色一怔，暗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你先天角膜脱落，手术后白秀英请求我帮忙，我施展了大法力炼化了你的双眼，为的就是让这双眼睛带你看清这世界的真伪。”
鬼魂乃是虚灵之体，如不自己主动现行，就得用炁开通法眼才可见，但是王尚却不用，除此之外他的眼睛看黑夜如白昼，最远还可以看清几里外的物体。
“好了，你知道的也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有缘的话他日再见，记住，千万不要丢了你爷爷奶奶，还有你父母的脸。”
白老太说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王尚一眼，随后化为一道白烟从门口飞了出去。
王尚对着门口恭敬鞠了一躬。
和奶奶待了一会儿去了隔壁吴婶家，吃了饭后让吴婶帮忙找人买了口棺材，将奶奶下葬到自己家屋子的地下，又将屋子摆设成灵堂，要为奶奶守灵七天。
期间，村子里的村民纷纷前来烧香，这些年他们有点大病小灾的都要来找奶奶，比医院去的还勤，其中走的较近一些人哭的稀里哗啦，尤其吴婶哭的最欢，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吴婶和奶奶的感情近乎于亲人。
前六天王尚基本上没吃什么食物，只是喝了点水，一眼都没合过，但是面容依旧红润。
到了第七天，一只蝴蝶翩翩起舞飞进了灵堂，落在那灵牌之上注视着下方跪着的少年。
头七过后到了第八天，王尚将灵堂关闭，房屋封锁，他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奶奶。
之后背起行囊踏出院门，告别了吴婶，向那未知的道路前行，，
在大院的门口，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若隐若现，菊瓣似的笑容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虽然已经双目浑浊，可是年轻时美好的回忆，依然充满了她整个瘦小的身躯。
她伸出干枯的手掌左右挥动，不知是和少年告别，还是在和这个人心叵测的世界说再见。
老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后，一只蝴蝶从刚才的地方悄然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