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布局》免费试读第二十一章 轻松与欣慰
其实，我并没有被红姐说服。
她的遭遇令人同情，也让我难受，但并不意味着我就能心安理得的像她一样。
在我那时年轻又简单的思维中，只希望我和她都能开心快乐的活着。
可惜，她背负的太多，注定了很难快乐。
一心只想着她的我，也不快乐。
第二天一早，我先去市场买了一堆好酒好烟点心糖果和香烛纸钱，然后开着红姐给我的捷达回到了村里。
那个年代的农村还少见汽车，大众标是真正的高级货，所以一进村，我就引起了许多人注意，尤其是一些小孩子和曾经的玩伴，都惊奇的围了上来。
无奈，我只好把车停下，拿了礼物出来，见到大人就散烟，碰到小孩就给糖，折腾大半天，接受了一大堆羡慕嫉妒的恭维，才得以脱身来到家门前。
大门没有锁，院子里似乎还有人，我眉头皱起，很不开心。
这里是我家，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里面有很多父母的生活印记，都是一个村子的乡亲，怎么能趁我不在就霸占我家呢？
于是我抬腿就踹开了院门。
院子里的人吓了一跳，手中的水盆咣当掉落，回过头来，她愣了，我也愣了。
那竟然是王大伟的老婆，我的婶婶。
“呀！小野回来啦！”婶婶在身上擦擦手就开心的走过来，拉着我上下打量。
“嗯，长高了，也胖了点，在外面这一年多没受苦吧？你这孩子也是，小小年纪的怎么说不着家就不着家啊！
我让你叔去城里找了你好多次，警都报了，急的我回回想起来都哭。
谢天谢地，你总算没事，我这就给菩萨上香去。
当家的！当家的你快来看，小野回来啦！”
婶婶絮絮叨叨，抹着眼泪拉我往堂屋走。我一头雾水，也不知所措，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堂屋门开了，王大伟探出头，看到我表情一僵，随即便挤出个尴尬的笑脸。
“小野回来啦，快进屋暖和暖和。”
到了屋里，婶婶忙前忙后的倒水拿吃的，然后就说要杀鸡给我做饭便出去了。
炕烧的很热，我和王大伟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王大伟掏出根烟递给我，我摇头示意不抽，他就叼在自己嘴上。
点火时，他皮肉狰狞的左手断腕让我心头一跳，下意识就拿过打火机帮他点燃。
“每次你婶让我去县城找你，其实我都是到你学校远远看你一眼就回来了，报警当然也是假的，毕竟不能让她知道到底发生了啥。”
王大伟的表情很不好意思，一点都不像我记忆中那个无能又暴戾的混蛋。
这个转变让我措手不及，愣了好一会儿才问：“婶婶怎么回来的？”
王大伟更不好意思了，但笑容里多了几分温馨和骄傲：“她不知道听谁说我断了只手，然后就回来了，说是夫妻一场，不能眼睁睁看着我饿死。
也是因为她和小燕回来，我才想通了，虽说怎么活都是一辈子，但不能活的像个王八蛋。
叔没念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一点：以前我有两只手，心却是瞎的。
现在我只剩一只手，怎么着都不能再做瞎子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不知怎的，我突然鼻子发酸：“叔，对不起……”
“不用！”王大伟笑的自然了些，摆手道，“是叔先对不起你的。更何况，要不是你，我也很难再过上老婆闺女热炕头的日子。
说起来，叔还要向你道谢呢！”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心头一直压着的一块大石头咣当落了地，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
我将买来的好酒好烟一股脑全都堆到炕桌上，问：“燕子呢？”
燕子叫王燕，是王大伟的女儿。
“她跟同学去镇上赶集了，估计得天黑才能回来。”
“那成，时候不早了，我先去上坟，回来咱们爷儿俩再聊。”
出了门，跟婶婶打了声招呼，我脚步轻快的向村西山包走去。
山包不大，但山脚有小河经过，风水不错，所以村里老人去世都会埋在上面。
沿着小路上山，快到墓地时，我发现爸妈的坟前竟然有两个人。
一个男人正在清除坟上的杂草，还有个女孩儿蹲在那儿摆供品。
走得近了，男人回过头来，我立刻惊喜道：“江叔叔，您怎么来了？”
江护安，我爸的战友，转业进了省城刑警队，两人关系极好，我小的时候没少见他，爸妈出殡的时候他也来过，所以对他很熟。
“哦，小野你来了。这一年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叔叔工作忙，腾不出时间来看你，你不怪叔叔吧？”
江护安走到我面前，像小时候一样拍拍我的脑袋，又笑着说：“嚯！都长这么高了，已经是大小伙子了嘛，可不要学那些坏孩子交女朋友哦。”
我连连讪笑，刚要回答，就听他身后传来脆脆的声音：“爸，交女朋友怎么就是坏孩子了？
再说，小野哥交没交女朋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警察也管不了这个吧。”
谁呀？口气这么冲。
我探头一瞧，顿时愣住，再仔细瞅瞅，不由瞪大了眼，指着那女孩儿道：“蓝蓝，居然是你！”
江护安的女儿叫江蓝，我当然认识，之所以吃惊，是因为我们不久前见过面。
在我生日那晚，那个我觉着眼熟，一起在冬夜街道狂奔的丫头，就是她。
今天的她没有化妆，也没穿另类的衣服，清清爽爽，漂亮又乖巧。
“咋了？你第一次见我闺女吗？大惊小怪的，赶紧给你爸妈上香磕头。”
江护安在我后脑勺拍了一下，我也接收到了江蓝的眼神威胁，把要脱出口的解释吞回肚里。
上过香，磕过头，在心里向父母诉说了一遍自己过去一年的生活之后，我就随着江护安父女一起下山。
半路上，我跟江蓝落在后面。
“你要是敢出卖我，我就告诉我爸你是个街头混混。”女孩儿掐着我的胳膊威胁。
我呲牙咧嘴：“那天你明明都认出我了，为啥还装傻啊？”
“你都没认出我来，我凭什么要先认出你？”
江蓝高高的仰起小下巴，少女的骄傲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