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银河之外，你依旧在》第6章 幸运的人
冬至后，白昼被渐渐拉长，黑夜却依旧漫长。
苏笕荷的生活像陷入循环一般，日复一日，简单乏味。
偶尔爸爸照旧送来不同的饭菜，陪着陆筱依出去逛街吃饭，去陆筱依家的次数渐渐频繁，几乎成了常客。
只是再没见过陆南庭。
陆筱依解释说她哥出去打工去了。
果然缺钱。
苏笕荷在听到陆筱依的解释的时候释然了一口气，幸好自己让爸爸还了他的钱。
——
一月份伴随着元旦节红红火火的来了，各大商场装扮的很是喜庆，各种口味的汤圆广告打的火热，这是苏笕荷进入商场的第一感受。
元旦节，爸爸照常忙着上班，团圆是不可能了，苏笕荷也习惯了，没抱太大希望。
一大早，苏盛就嘱咐女儿，煮汤圆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烫到。
苏笕荷没有什么过节的心思，更何况她本就不喜欢吃甜的，只是轻声答应着，却并不打算做来吃。
临近中午的时候，门外停了爸爸司机经常开的车，爸爸打来电话，说给自己定制了一套衣服，希望她过去试穿，看尺码是否合适。
苏笕荷很少买衣服，爸爸在每年换季前总会给自己安排好衣柜布置，她从不需要担心，不合身的几乎就是躺在衣柜里一个季节，下一次一定见不到。
但这是她第一次需要自己亲自去试穿衣服，苏笕荷本是不愿意的，可爸爸坚持说这件衣服他下了很大心血，还是希望女儿自己亲自看看喜不喜欢。
苏笕荷最终没有坚持，她不在乎跑一趟，更何况爸爸这么用心。
打开车门，除了小刘司机的一声：“小姐好！”还有一个陌生女人坐在车的后排递来一句：“笕荷，我是你爸爸的秘书，我叫崔莱，你可以叫我崔阿姨。”
苏笕荷淡淡的瞄了一眼车里的女人，随即收回视线，平静地坐到车里，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去商场全程都是这个女人来安排。
一路上女人话不是很多，只是偶尔说上几句，几乎都是关于苏笕荷的，关于自己考了全校第一有多厉害，自己爸爸有多忙，她会照顾好自己之类的。
苏笕荷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偶尔点点头，全程和她没有交谈。
苏笕荷一路上心不在焉，始终用余光打量着女人。
女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和自己爸爸差不了多少，妆容很精致，却依旧遮不住岁月的痕迹，皱纹在她笑的时候偷偷显露，尤其是眼角。口红是那种明艳的大红色，会让人气色显得很好。
她是一个略微上了年纪的阿姨，还是自己妈妈的尝试者呢？苏笕荷想着以前那些秘书的种种，不由得倾向于后者，她始终对崔莱保持着冷淡。
到商场后崔莱没有让司机跟来，只一套衣服，不需要太多人手，苏笕荷也无所谓，反正和谁相处她都会感到不舒服。
商场因为元旦的原因很是热闹，小朋友很多，陪着小孩子出来玩的父母也是，苏笕荷没有多看，跟着崔莱的指示径直来到了预约衣服的服装店。
店员很是热情，在拿出预约的衣服的时候不忘介绍店里的新品，只是苏笕荷实在没有心思听。
衣服被展示出来，上身是两件搭配，棕色格子针织毛衣搭配白色内衬，下装是一条灰棕色长裙，还有一件黑色大衣，但并不是一体的，崔莱赶忙解释：“这件大衣版型挺好的，穿上会很显气质，董事长也希望小姐你试试。”
没有叫名字，苏笕荷听着没有太反感。
她也不在乎是什么原因，走到换衣间不一会就换上了。
崔莱给苏笕荷搭配了一个帽子和一双黑色长靴，苏笕荷都是乖乖的穿上，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裙子略长，盖到了脚踝，显得腿很短，身高一下子被压缩了，崔莱一眼看出了弊端，端摩一段时间后，笑着说：“笕……小姐，裙子有些长了，但是整体套装还是不错的，我马上让和店员交涉让她们改一改，回头送回家里去，你看行吗？”
苏笕荷依旧没有说话，点点头，然后试了试大衣，挺合身的，没再更换。
崔莱一番交涉下来，听店员说有做备用方案，裙子做了不同尺码，可以从设计部那里调过来，崔莱最后决定等一等，本想让苏笕荷回家的，可苏笕荷想到元旦在家的无聊，最后同意了在商场里逛一逛，等衣服调过来。
苏笕荷出门的时候，听到有店员议论自己：“那个定制衣服的小姑娘全程都没有说话，不会是个小哑巴吧，看来有钱又怎样，还不是个正常人，哈哈。”随后是一声声尖锐的低笑声。
苏笕荷出门的时候淡淡的看了那两个店员一眼，嘴角轻轻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下次记得小声点，就算我是哑巴，我也不聋。”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苏笕荷说完转身就出去了，没有看那两个在后面一直鞠躬道歉的人。
苏笕荷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本想去零食区买些东西给陆筱依的，难的自己出门，可是看到被小孩子围攻的那块地方的时候，苏笕荷最后还是退缩了，还是让爸爸托人帮自己捎带吧。
她目光在周围店面四处流转，忽然看到某家店面里那个熟悉的笑容，她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
少年正低头整理着东西，看到人来随口说了句：“欢迎光临，请问要喝些什么？”一抬头，对上面前小姑娘的眼睛。
“呵哈，小姑娘，是你啊，你一个人？”说着陆南庭往苏笕荷身后看了看，确认是她一个人。
苏笕荷低着头，声音依旧轻盈，却不同于刚才的冷淡：“不是，我爸秘书陪我来的，来买衣服，衣服不合身，正在修改。”
“嗯，那你是过来找哥哥聊天呢，还是来买东西呢？”这个时间没有客人，陆南庭很是耐心的和苏笕荷聊天。
苏笕荷直接把这几天的困扰说了出来：“哥哥看来你就是很穷，上次还不要我的钱！”
陆南庭被苏笕荷这一句整懵了，他呆了两秒，随即轻笑起来，“哥哥是比较穷，但也没穷到那个地步，再说你不是还我钱了吗？”
接着陆南庭转移话题，继续说：“那今天看来小姑娘是来支持哥哥的生意了，要喝点什么呢？”
还没等苏笕荷说话，陆南庭猛的想起什么似的：“不过，小孩子还是别喝咖啡了，会影响智力的，哥哥可不能再把小朋友弄傻了，毕竟上一次打过后智力都下降了。”语气散漫，带着玩味。
苏笕荷听着，耳朵不自觉红了，她怯怯地低下头，没想到陆南庭这么记仇，她一时无言。
陆南庭的话反倒激起了苏笕荷的叛逆心理，她抬起头，目光炯炯，“我就要喝，嗯，就给我你们店的招牌！”说着直勾勾地盯着陆南庭。
陆南庭被小姑娘的反应逗笑了，站在收银系统前不住地轻笑，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带着空气轻颤，有些沙哑。
苏笕荷被笑的心头一颤，定在了原地。
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小学妹？”带着些许惊讶。
苏笕荷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抬眼看去，是那个温柔的学姐，苏笕荷有些惊讶，随后也温柔的对她笑了笑。
——
“学姐，你在这打工？”苏笕荷和崔茗蒽坐在靠近玻璃的位子上，看着崔茗蒽身上的衣服，直接发问。
因为店里人员很少的缘故，苏笕荷才和崔茗蒽有闲暇聊会儿天。
崔茗蒽一只手撑着脸，搭在桌子上，声音依旧温柔：“嗯，假期，赚点外快。”
“可你年龄应该不到可以打工的地步吧？”
“没关系，我姑姑的店，就当是帮忙，但是是有偿的”崔茗蒽轻笑，眼神温柔。
苏笕荷还没开口，就被陆南庭打断：“给，小朋友你的饮料。”
果汁，不是咖啡。
苏笕荷抬眼看陆南庭的时候只看到了他离去的背影。
“你哥哥？”崔茗蒽打断了苏笕荷的思绪。
苏笕荷回神，有点慌乱解释道：“不…不是，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哥哥，我们只是认识。”
“奥，他人很好，挺温柔的，你朋友很幸运啊。”
幸运，这是苏笕荷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描述陆筱依，苏笕荷更多的觉得这算是幸福吧。
“幸运？”苏笕荷有些不解的发问。
崔茗蒽盯着桌子上的花，思绪有些放的悠长，最终还是回应了苏笕荷。
“嗯，每个人的家庭都是不一样的，有时候有一个温暖的家人与我而言就足够幸运。”崔茗蒽笑笑。
还没等苏笕荷说话，崔茗蒽就被来的客人招呼走了。
“下次见了，小学妹。”
苏笕荷礼貌地挥手告别。
苏笕荷搅拌了几下果汁，最后一口气喝掉了，有点酸，但还好，她挺喜欢的，即使自己不喜欢酸的东西。
走到收银台的时候，陆南庭正在低头算着什么，苏笕荷掏钱正要付钱，还是被陆南庭制止了。
“不用了，小姑娘，就当哥哥请你喝的。”陆南庭抬头，笑的灿烂。
“哥哥不是很穷吗？干嘛不要我的钱？”苏笕荷坚持。
陆南庭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笑着说：“我呢，首先给客人上错了饮品，按规定是不能收费的，其次，我在这打工，老板说遇到熟人请一杯饮品没有什么问题。你呢，比我那个妹妹有良心，是第一个来看我的，我自然是不能要你的钱的。”说完，把钱放到了小姑娘手里。
苏笕荷没再坚持，低头把钱放进了背包。
“还有，哥哥不穷，哥哥家庭你也见了，虽然比不上你家那么豪华，但是也算中产阶级，不至于穷的饿死，上次哥哥那么说是开玩笑的，你偏偏那么认真，哥哥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了，但是还是想着要和你解释清楚，不用担心哥哥了。”陆南庭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小姑娘解释清楚。
苏笕荷认真的听着，没有说话，临走丢下一句：“谢谢哥哥你请我喝果汁，味道很好。”说完一溜烟跑了。
陆南庭看着逃跑的小姑娘，轻声笑了。
——
苏笕荷回去的时候，听到崔莱严厉有力的说话声：“我说你们店如果培养这种不知道怎么尊重人的店员，想长久多久！今天连我们公司董事长的女儿都敢在背后说上几句，怎么，觉得自己在奢侈品店工作就高人一等，你觉得她俩还有留下来的必要吗？”语气算不得多张扬跋扈，但句句有力。
而后就是店经理连连赔礼道歉的声音：“对不起，崔小姐，这里实在是抱歉，我会马上处理那两个不合格的员工的，对您和您家小姐造成的困扰实在抱歉。这样吧，今天衣服就不收费了，全当道歉了。”
“不用了，崔秘书，你付她们钱吧，我不想穿不付钱的衣服，我们下次换家店吧”苏笕荷出现在俩人身后，语气依旧很淡。
崔莱付过钱，带着苏笕荷离开的时候与那两个被开除的店员碰到了一起，苏笕荷没看她们，径直走了过去。
崔莱淡淡的扫了一眼缩涩在墙边的两人，抛了一句：“下次如果再在让我看到你们俩人这般，你们在这里别想找到工作。”
苏笕荷没有回头，等到崔莱追上的时候，声音很轻的说了句：“谢谢你，崔秘书。”
客气，疏远。
却让崔莱心里生出几分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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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刚才去哪里了？”崔莱依旧像来的时候一般，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苏笕荷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去了附近的咖啡店。”
“小姐喜欢喝咖啡？！”声音里有喜出望外的喜悦。
“不是，只是遇到了熟人，嗯，很久没见了。”苏笕荷回神，想了想，认真的回答。
崔莱“嗯”了一声以后，车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回到家后，爸爸问候了几句在商场的事，兴许是崔莱说了自己被嘲笑的事，爸爸很是关心自己，但都被苏笕荷一句“没事”挡掉了。
晚上爸爸托人送来了汤圆，苏笕荷吃了几口就放到了冰箱里。
太过甜腻，忽然怀念中午喝的果汁，看来带着酸味的东西会更好吃呢。
晚上的时候陆筱依发来元旦祝福，还有自己一家团圆在一起吃汤圆的照片，苏笕荷看着，抬头看了看孤寂空旷的客厅。
看来学姐说的确实没错，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境遇，陆筱依的家庭令人羡慕，那确实算得上幸运。
看来自己天生就不是什么幸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