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郁色玫瑰》第10章 走马灯
夏日的风沉进回忆里，棕榈树叶摇摇欲坠，施然站在原地，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了坐在画架前的女孩与自己。
女生扎着丸子头，手握画笔不时在画纸上涂涂改改，偶尔回头问问她身边的施然，两人有说有笑，眉眼弯弯。
“施然，你以后的梦想是什么呀？”
施然明显的愣了一下，犹豫了半天才说一个不确定的词语，“我不知道。”
女生放下画笔，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画好的素描，笑着说道:“我的梦想是当一个著名的画家。”
“知夏这么厉害，一定能成功的。”
“那你呢？”
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可施然却一个字也答不出来，她凝视着自己手中的画笔，声音轻弱的道:“我还没有想好。”
女生抬胳膊搭上了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你以后可以慢慢想。”
“但是啊，你要记得。”
施然困惑地偏头看她。
女生与她四目相对，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琥珀色的瞳仁犹如往常一般清澈，正温和的望着施然，“一定不可以放弃自己的梦想，也不可以放弃你自己。”
她的话像是烙印一般，深深的刻在施然的心里，施然掩面抹去泪水，哽咽道:“我不会放弃的……”
一阵风过来，讲台上的画纸被卷起，发出细碎的声音，宋辞迅速捡起地上的剪刀放回她的包内，在她面前出声叮嘱道:“这几天监控还没有修好，你现在赶快回去，别让别人看见。”
施然大梦初醒，重新戴上口罩，眼眶红红地看着宋辞，“谢谢你，宋辞。”
当她一拉开画室的门，脚步像是定在了那里，一步也不敢移动，祁屿背靠墙，单手插在裤袋，一句话也不说地看着她们。
宋辞拍了拍施然的手，轻声提醒道:“你先走。”
施然面露难色的看了宋辞一眼，换来的是宋辞极其坚定的眼神，施然抿唇，从两人身边跑走了。
祁屿也没有阻拦，眉眼里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宋辞深吸一口气，有些无话可说的姿态。
距离下午上课还有10分钟，祁屿把她带到了一间空教室，教室被窗帘遮挡，光线很暗。
“你为什么在那里？”祁屿靠在讲台桌沿，压迫感十足。
“我只是过去看看。”
“然后顺便把凶手一起带走？”
“不是。”
祁屿没说话，在等她的回答。
“是我欠她们的。”宋辞无力撑着桌角，一刻也不敢看他。
祁屿没想到她说出了这句话，眼底藏下一抹自嘲的意味，宋辞知道他已经不可能原谅自己了，乞求道:“算我求你，别说出去。”
祁屿直起身，冷冷地看她道:“那我呢？”
欠我的呢？
宋辞久久都没回话，祁屿转身，再没有看她一眼，离去的背影绝决又果断。
宋辞知道，他彻底失望了，就算是心里有无数的话语想要脱口而出，宋辞也只能忍住，她再也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了。
所以，对不起，祁屿。
这也是我欠你的。
而后，她才喃喃了一句，“但我已经还不上了。”
傍晚放学，宋辞是在做完一份卷子后离开的，那时已经很迟了，班上除了些许值日生，几乎没剩几人。
临近秋季，天黑的很快，走廊亮着灯，照过三三两两离开的学生。
路边的梧桐叶泛黄而落，宋辞拿着手机走到附近的车站，偶尔垂眼回复手机的消息。
学校门口停着一辆豪车，司机百无聊赖地坐在驾驶位，四处望了望，却让他停住了目光，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
此时一辆公交车驶过，宋辞裹挟在人群中上了公交车，司机的目光遥遥而望，岁月刻痕的脸上依旧是诧异的神情。
随着车门的一阵闷响，黎知宜进了后座，她放下书包，温和道:“今天多练了一会琴，麻烦李叔等我这么久了。”
李叔发动汽车，声音平淡道:“小姐客气了，您这么努力，先生会很欣慰的。”
“也许吧。”
“对了，李叔，我爸爸他在外面还有孩子吗？”
黎知宜问到这个问题时，李叔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缓缓摇头道:“除了你和知夏小姐，再没有别人了。”
黎知宜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不由说道:“可是我上次在学校里看见一个和我长得像的女生。”
“这世界上长的像的人多了去了，小姐放宽心就好了。”
黎知宜点点头，倒也没纠结这个问题，她没看见的是，司机李叔正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爸爸他是不是又出差了？”黎知宜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景物，随口问道。
“是的，先生说在小姐生日前会回来的。”
黎知宜只是笑笑，呢喃道:“难得爸爸还记得我的生日。”
下一秒，黎知宜打开了半边的窗户，凉风涌入，昏黄色的灯影交错而行，耳边是吵闹而呼啸的风声，她却安静地靠在椅背上，说了一句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话。
“下个星期就是她的祭日了，也难怪。”
宋辞关上房间的窗户，找了件薄外套披在身上，桌面放着几个药盒和一杯热水，她眉头也不皱一下地吞下手中的药片和胶囊。
一角桌灯发出明亮的光，宋辞把药盒放进抽屉里，取而代之的是一本旧笔记本。
3月10日
我交到了好朋友，她叫施然，她很好，她和我很像。
3月12日
施然被欺负了，我想保护她。
3月18日
施然画画真好看，可是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画那么好看的画。
4月15日
我的画被偷了，她好像很讨厌我。
宋辞继续翻了一页，可是发现后面的几页都被撕了，中间缺了5个月，直到去年的九月份。
9月25日
如果能和姐姐再见一面，那该多好。
如果我不在了，你能帮我保护施然吗？
她和我不一样，她应该有很美好的未来。
宋辞用指尖触碰着最后几个字，水雾在眼眶氤氲，在安静的夜晚里，她的耳边再没有任何的声音，只剩下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其实你也有很美好的未来。
是我抢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