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峰》第 4 章 心有执念
老杂役死了。
他上次就说自己要死了,但徐小山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快到十五了,月亮又大又圆,美的厉害。
老杂役就那样平静的躺在他院子里的竹椅上,面朝院门,像是睡着了。
大嗷悲伤地围着竹椅转了一圈又一圈。
椅子上那老头,没少给它饭吃。
徐小山非常确定,老杂役断气了。
“哎!最后一个能说话的也没了!”
徐小山靠在老杂役家的院门上,正对安祥的老杂役。
时间缓慢流逝……徐小山饿了……
看着老杂役的尸体,他饿了!
这或许是这十年里,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明显的饥饿。
眼泪又哗哗落下,钻进嘴里,最后和涎水一齐流出,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
一种源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寒冷、虚弱、绝望!
徐小山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珠遍布血丝,双脸发白,活像一个吃人的鬼。
死亡、尸体!
这是这十年来徐小山不曾再接触过的东西。
可为什么还是如此恐惧?
徐小山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失去了做为人的恐惧。
恐惧什么?
是恐惧死亡还是恐惧自己?
老杂役的死在意料之中,但还是太过突然。
“啊……啊……哈哈哈……”
似哭又笑。
“砰……砰砰!”
徐小山转过头,不停砸着院门,一股窒息感瞬间弥漫整个院子。
砸完院门,就该做正事了。
徐小山身体痉挛着颤抖着挣扎着爬到老杂役跟前……
“呕……”
吐出的不是中午的饭菜,而是一股股清澈透亮的胃水。
很久以前,这种滋味徐小山长期忍受。
但是十年过去,这十年中他第一次有了这种滋味。
挣扎着爬起,徐小山面如恶鬼,嘴角挂着涎水,嘴皮子上下抖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大嗷早就被这恐怖气氛吓得缩到了院子的最角落。
主人如此恐怖的模样在它不足三年的狗生中还是第一次。
许久以后,或许是胃水吐干了,徐小山挂着苍白憔悴的面容说出了那几个字:
“老……老老杂役……走好!”
说完,徐小山猛的转过身,面向大嗷藏身的方向。
“嗷呜……”
大嗷哀叫一身,将头埋在爪子里,身体不断颤抖起来。
徐小山摇摇晃晃走到大嗷身边,但却没有理会身下恐惧的狗。
只是抱起了狗身边的柴火,然后将抱起的柴火堆在院子中央的躺椅和老杂役边上。
一趟……
两趟……
三趟……
直到将老杂役院子里所有柴火搬空。
那些柴火的数量很讲究,刚好将老杂役围住。
看来老杂役早有准备。
徐小山还在老杂役屋里搜出了火油,也全部倒在了柴火上。
最后火折子一闪,一团大火点亮整个山腰。
居住在不远处的杂役同行们循着光和味儿找来,张口就想大骂,却被徐小山一句话都给全部堵了回去。
“都给我滚!老杂役死了!我在送他!”
老杂役他们知道,徐小山他们也知道。
这句话出来后,所有人又再次缩回了自己的居所。
还是好好休息吧!
明天还得干活!
徐小山坐在火堆前愣愣出神。
今晚他没有修炼,这是十年来的头一次。
就那样看着柴火和尸体点燃、燃烧,最后化为灰烬。
徐小山的脸由白转红,瞳孔由红转黑,然后天就亮了。
八月十一。
徐小山没去扫山。
监事房的人来催都不好使。
“要不就打死我!要不现在就滚!老子今天不扫地!”
监事房的三五个大汉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决定给面前这个老前辈最后一点颜面,拿着棍子呼啦呼啦又走了。
一直到傍晚,徐小山用布包着老杂役的骨灰,爬上了山门周围一座最高的山峰。
站在高山向下俯瞰,仿佛能看见整个尘世的烟火。
十年前,徐小山来自于那儿,十年后,徐小山却不敢再回到那儿了。
“老杂役,你说你不敢下山,那我又何尝不是呢?”
“当惯了狗,教他做人——难!”
“当惯了匪,教他做良民——难!”
“上久了山,教他再下山——更难!”
“然而最难的是上了山却见不到想见到的人——做不到!”
“老杂役,你说的不错,我有念想!”
“而且,已经成了执念!”
呼……
一股猛烈山风刮过。
徐小山赶忙打开布包,细密的灰随风远去,飘向那两人都不敢归去的尘世。
最后,连那块粘着灰的布也飞走了,夕阳照耀下,映照出老杂役悲苦但不值得可怜的人生。
徐小山咬破手指,在身后的大石头上写下了一篇墓志铭:
——老杂役,十八岁入十八宗求仙,七十八岁卒,求仙六十载,无所功名!
这就是老杂役的一生……至少是大半生。
老杂役的人生徐小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呢?
答案在哪?
人又在哪?
无论如何,徐小山知道自己必须入门,才有资格寻找自己想要的人和答案……或是那个念头!
山风不再呼啸,夕阳今日却格外明亮,且久久不愿落下。
徐小山靠在墓碑之上,又感觉到了久违的安逸。
……
“小溪溪?你怎么了?”
夕阳云层之上,两道身影驻足滞留虚空足足一刻钟。
自徐小山上山,骨灰飘扬下山的那一刻起,两人便一直在。
那是两位女子。
一个身材娇小,有些微胖,脸圆圆的,五官却格外精致秀美的少女。少女灵动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仿佛任何人都会被她身上那洋溢着的快乐所感染。
另一个却截然不同,但却是一种远超少女的惊艳。
一袭白袍,满头青丝不做梳妆,在秋风的吹拂下像是要遮盖这一方云彩。
容貌粗一看只是一惊……“这女子生的真好!”
再一看便就此让人完全沦陷,一双平静美眸并不会说话,但却直引人千言万语而不知描述。
纤细柳腰不过一条细细丝带简单缠绕,如果仔细去看,这女子浑身上下竟无一丝一毫的配饰,璞玉般质且毫无破绽。
但她的下半身却是大胆的。
白袍之下,一双惊人的长腿随风若隐若现,玉足之上亦是不着片褛,远胜世间任何瓷器。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她的双手皆隐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中,且背于腰后,令人无所窥视。
这是一个毫不在意展示自己美的女子,更是一个从不在意他人目光的女子。
一股由内而外,内敛、平和,从不刺人的骄傲令整个夕阳都黯然失色。
“我大概是见过他。”绝美女子淡淡开口,声音宁静悠远。
一旁穿着很保守的白衣微胖少女伸手扯开脸上绝美女子胡乱飞舞的秀发,一脸惊讶问道:
“小溪溪,你可从来没开过玩笑啊!你什么时候会认识一个杂役?”
女子神色淡然,袖袍轻轻一挥,几乎要将身旁的娇小少女埋葬的秀发瞬间平静。
这一方空间,再无一丝一毫春风,唯一的风情也只有那双无论怎么也遮掩不住的玲珑玉足。
“不认识,但应该是见过的!”
“哪见过的?”微胖少女一脸好奇。
“山下!”
“山下?”微胖少女突然一脸激动。
“难不成你想学我和小一一?”
绝色女子不为所动,但平静的瞳孔渐渐泛起波澜,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那人……像一只离巢的蝼蚁……”
……
“剑山什么时候开?”
“明年八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