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中宫兰台旧事》第10章 射御
时值五月，暑气渐浓！这一日书院安排了学子们修习射御，甲、乙两班的学子，一同前往上清观后山的靶场练习射箭！
子卿本可安安心心的，在书院享一日清闲！
奈何，陈老夫子对她格外“看重”举荐她，与教授射御的庄先生一起去靶场！一来，可以帮庄先生照看学子！二来，让她跟着多锻炼锻炼身体！
子卿跟在那些兴奋莫名的少年人后面，徒步前行，心中抱怨:锻炼什么吗？陈夫子真是会找事儿！有什么好兴奋的！热死了！
学子们皆是短衣窄袖，长裤短靴，背上背着弓箭、箭筒！子卿则依旧是宽袍长衫，就连身旁同为“壮丁”的琴师许先生，也和学生一样，短衫、长裤，显得格外英姿飒爽！只有她一人，与这支队伍显得格格不入！
李澄拨弄着手上的腕带道:“我听说玉清真人的大弟子！俗名叫做宛若，生的花容月貌，一身道袍脂粉不施，也难掩盖天人之姿，行止间那个婀娜多姿，罗袜生尘，让人见之忘俗！”李澄说着还一扭一扭的模仿着女子走路的模样。
“澄公子，你这样一点也不像！倒有点像教坊里的女人！”许巍取笑道。
“是吗？”李澄回了一句，又发问道：“那你说她是怎样的？”
“我们这里，有一人走路的姿态特别像女人！”李若竹摇着扇子，将视线移至队伍的最后面，盯着衣带飘飘之人，淡笑不语！
他们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最后，李澄摸着下巴，率先开口道：“以前看着，还真没觉得！今日你这一说，还真有几分女子的模样啊！”
“你看那体态，容貌！本就生的雌雄莫辨，若是换了女子装扮，定瞧不出是个男的！”李若竹说完，又用手臂碰碰与他并排而行，一言不发的楚凌问道：“陵公子，你觉得呢？”
楚凌回首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继续前行！其他几人，不理会一向冷漠淡然的楚凌，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且说陆子卿跟着他们一行，到了靶场，庄先生便开始讲习骑射的要点！子卿和琴师许先生，就落得在这里帮忙喂马、牵马！顺带给他们布置一下靶场！
待庄先生讲解完毕，又亲自骑马上阵，演示射箭！连发六矢，箭箭皆中五十步开外的靶心！子卿被庄先生的骑射技术震惊的连连拍手叫绝！许先生估计是看惯了这场面，并无过多惊讶！
训练开始后，未上场的学子有调弓的，有闲聊的，还有观摩的！子卿看着靶场上，英姿勃发的学子，实在想不到：他们平时那般儒雅斯文，竟还有如此矫健敏捷的一面！
待刘修上场时，乙班的李若竹忽然笑着向庄先生道：“素闻修公子，射御一流！五十步不好！将靶子移至一百步！”
庄先生笑问：“修公子！可否一试？”刘修淡笑，神态怡然：“试试也无妨！”
天啊！百步开外这个距离真的不近，子卿不由为修公子捏把汗！
且看修公子跨马上阵背负弓箭，白衣黑靴，不染纤尘，似无暇美玉！他伸手取下弓箭，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弯弓扣弦！“嗖”得一声箭羽飞出！而后连发数矢，动作似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箭箭皆中靶心！引得在场众人惊呼不已！
与子卿和庄先生并立的许先生，忽然以肘，轻碰正认真看刘修练箭的庄先生道：“你未必能做到吧！”
庄先生憨厚又爽朗的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深感欣慰！”
“是啊！是啊！修公子这样优秀，都是各位先生教的好！”子卿竟一点儿不见外的为刘修谦虚起来。
待刘修跨马归来时，子卿则毫不掩饰的大赞：“修公子！你真太厉害了！”
庄先生则十分满意的向还在马上的刘修点头：“不错！不错！修公子，射御之术又有精进啊！”
刘修赶紧下马，谦逊恭顺的他们几人拱手作揖道：“谢几位先生赞赏！修！惭愧！”
挑衅者李若竹也笑着向刘修赞道：“修公子，佩服！佩服！”
刘修向那“不安好心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淡笑：“若竹公子请！”
李若竹哈哈一笑，丝毫不怯场，跨马而去。
有了刘修、李若竹二人珠玉在前，排在后面的学子皆与百步为目标！其间不乏射御精绝的学子，子卿心中感叹：这仁和书院还真是藏龙卧虎！他们这些世家公子，个个都是文武兼修、家学良好，还送来书院干嘛？专门在这里碾压、吊打他们这些先生吗？还是培养强有力的竞争意识？
待到楚凌上场时，李若竹忽然拦住他，楚凌冷眼瞧他：“莫非你要与我比试？”
“不敢！不敢！”李若竹笑着取下手中腕带！递与楚凌道：“让我们开开眼！”
楚凌淡笑，并不接李若竹手中的腕带，打量了李若竹一番，缓缓抬手，慢条斯理的解下自己的腕带，蒙于眼上！而后跨马而上！马蹄疾驰如风，只见马上那人，弯弓搭箭放箭动作敏捷，快如闪电！子卿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六支箭羽，无一虚发，皆稳稳立于靶心！
楚凌归来，扯下蒙眼的腕带，翻身下马！完全不顾这些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的师兄弟们！自顾自的系着腕带！
子卿瞧着他那骄矜之态，正在心中揶揄：瞧把你骄傲的，尾巴都翘上天了。她无意间瞧见楚凌，正向她这里冷冷瞟了一眼！子卿将视线撇向一旁，继续看其他学子练习射御之术！
所有学子都轮番练习一遍后，便到树荫下乘凉！庄先生忽然提议，让许先生和陆子卿也试试！许先生笑着，并不推辞！庄先生让人将靶子移回五十步！许先生选了步射！连发六箭，中靶心者无一！
许先生看了看自己的战绩坦然淡笑，又将子卿打量了一番：“陆先生，这样宽袍广袖！还是不试了吧！”他神色淡然并无他意，子卿刚看了他们轮番上阵秀射御，被撩的心痒难耐！笑着从衣袖间取出襻膊，向庄先生道：“我也试试！”
她说着就用襻膊绑住衣袖！哪知这一来，竟惹的许先生大笑不止道：“陆先生，你还是不要试了！”
“为什么？”子卿不解，伸手去取许先生手中的弓！
许先生又瞧了瞧，子卿露在外面纤长白皙的手臂，忍俊不禁道：“我担心陆先生，把手臂掰折了，也张不了弓——-”
许先生话还未说完，便笑的直不起腰来！庄先生也笑劝道：“陆先生，还是不要试了！”
子卿被他们这一笑，有些脸红道：“不带你们这样埋汰人的。”她气哼哼的背上箭壶，单手抓过许先生手中的弓，这一拉拽过来，顿觉左臂一沉！心中直呼“大意了”。这弓着实比她想象中要重了许多，等会儿要真拉不开弓，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子卿行至靶场，从背后的箭壶取出一支箭！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张弓拉弦，持弓的左手有些摇摇晃晃的，她右手扣弦一放，羽箭在她身前不足五米处掉落！
许、庄二人在一旁捧腹笑！那许先生最是笑的放肆！子卿无比尴尬，哪知许先生竟然不失时机的打趣她道：“陆先生！得亏没让您上战场！不然，您得专射自己人的脚后跟儿！”
子卿哼哼道：“看把你能的！你充其量也就射到前脚尖的距离！”
许先生笑的十分得意：“许某不才！也就比陆先生，强那么一点点！”陆子卿被得意的样子气的一转身，向他持弓搭箭吓唬道：“你！闭嘴！”
许先生闻言，做出一副怕死的神情，往庄先生身后躲道：“我好害怕啊！”
子卿笑着威胁道：“怕！就闭嘴！”
哪知许先生向子卿挑衅道：“我这里距你大约二十来步，倘若你这一箭能射到二十步开外！我就将这支箭，给吃了！”
子卿闻言咬牙道：“那你就等着饱餐一顿吧！”她正要张弓，忽然腰身一紧，一阵馨香怡人，待她回神已被人揽着腰身，变换了持弓的方向！
子卿有些忸怩的动了动身子，想挣开身后坚实的胸膛！“你这样会伤人！”楚凌冷清清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温热的气息让她有些心神不宁。
“凌公子！你太过小心了！陆先生还能张开弓就不错了！”许先生笑道。
子卿气恼的挣开楚凌道：“你放开，我今天，非给他长长记性不可！”
楚凌忽然捉住她的双臂，对着五十步外的箭靶，作出持弓搭箭的姿势！还未张弓她的手就有些晃晃悠悠！“稳住！”清冷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
子卿身子微微瑟缩，肩被轻拍一下：“站好！”
“两脚打开一点，与肩同宽，身体的重量均匀的落在双脚上，身体前倾一点！”楚凌的话语依旧冷冷清清，温热的落在她的耳畔，子卿心中十分不满，却还得依他所说的做。
或许是觉得她身形不正，右手在她后腰处轻压了一下！子卿觉得这个动作太过羞耻！正欲发作，楚凌冷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凝神，静气！搭箭！”子卿回首，见他神色清冷，没有一丝戏谑之意！
她想或许是自己多心了，他若知道自己是个女子，应该不会如此毫无顾忌的！
楚凌手把手的纠正她右手搭箭的指法，大拇指的第二关节勾弦，握拳用食指和中指压住拇指的第一关节。弓弦是拉开了，子卿的大拇指被弓弦割的生疼，楚凌小声低语：“小心伤了手，松开！我来！”最后就是楚凌帮着她射出了一箭！
子卿看着正中靶心的羽箭，十分欢喜道：“谢谢啊！”
楚凌贴在她身后轻哼一声：“不必！”
子卿笑着挣开楚凌的束缚，跑向那箭靶！用力拔下，自己刚才射出的那支箭！
许先生一瞧见拿着羽箭，冲着他来的子卿，立刻义正严辞道：“这是楚凌公子帮你射的！不算！”
子卿拿着箭，追着许夫子，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势头：“什么不算？你也没说不许人帮啊？赶紧把这箭吞了！”
许先生一边往庄先生身后躲，一边推搡着庄先生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庄先生还未开口，子卿便向他爽朗的笑道：“庄先生！帮我捉了许先生，我珍藏的那本棋谱，送你了！”
庄先生一脸严正道：“陈夫子说过，面对诱惑，要坚守本心！”他话音刚落，猛地一侧身，捉住许先生的双臂，一个旋身，人已绕到许先生身后，反剪着许先生的双臂，向子卿哈哈笑道：“诱惑当前！我还是选择出卖朋友！”
许先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局势变换，整的一脸懵！
子卿拿着羽箭，十分认真在许先生眼前比比划划，还不时询问庄先生，是该这样给他从嘴里摁下去，还是该那样直接捅下去！庄先生不时给点儿意见，还不忘勉励许先生道：“老许啊！为了我的棋谱！你且忍耐一下啊！”
许先生被他二人这认真的架势，整的欲哭无泪，他妄图挣脱庄先生的束缚，奈何能力有限，气的破口大骂：“你们！你们一个得理不饶人！一个卖友求利！还有你，你助纣为虐！”一直未动声色，看着他们三人笑闹的楚凌，也无故躺枪！
子卿笑着一搭楚凌的肩，却因身高的差距，没有搭上！只得在他肩上拍拍，冲着许先生笑道：“他自然也是被我收买的！”楚凌一脸茫然的看向子卿，却见她正笑得眉眼弯弯，还不忘冲他眨眨眼，楚凌勾唇淡笑，而后微微点头！
许先生眼见唯一的救星也是被收买的，很想向树荫下的学子求助，又觉得太过丢脸，不好大声呼救！
再看树下那帮学子，他们对几位先生的笑闹，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他们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上清观中的闺学里！
“许先生！愿赌服输！”子卿握住羽箭，将箭尖对准许先生比划了许久，那股子狠劲儿，似乎要将那箭一把插进他的肚子里！许先生吓得闭目闪躲，忽觉肩上被砸了一拳！而后便是陆、庄二人的笑声！
他睁眼瞧那二人，早已笑得直不起腰来！
子卿一手握着箭扶着腰，一手捂在腰间笑的语不成调：“许——先生，被——捉弄—的滋味儿——感觉如何！”
许先生见他二人，如此捉弄自己！气愤的一甩衣袖，离他们而去！找了个树荫去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