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道太子天道妃》第5章 问计
话说楼恒回府后未传晚膳就自顾回了书房,又传令府中姬妾子女守好家门,不必过来问安了。
小半个时辰后,大约是戌正的时候,一名少女带着丫鬟走向书房的院子。这名少女年约十三四岁,衣着红色蜀锦织金鎏裙,梳着少女常见的飞仙髻,头佩红宝石金饰。
蜀锦乃当世名绸,价格不菲,还以织金工艺成衣,恐要耗费数年时光,而那枚红宝石晶莹透亮,不似凡品,价值可达十万钱计。少女穿着打扮,可谓奢华到了极点。
然而与这一身华贵服饰不相称的是,这少女五官平平,中等姿容,脸型微圆,嘴唇单薄,化妆也算不得出挑,而且似乎眼神也不太好,眼睛微眯,走起夜路来小心翼翼的,似乎是蹦蹦跳跳着走来的,模样憨态可掬,给人一种土财主家傻闺女的感觉。
但少女在美色上也不是一无是处。
她皮肤白皙透亮,身材高挑丰满,婀娜多姿,举止投足之间尽显活泼典雅,一身华服衬托出其傲然于世的端庄。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碰撞出神秘和亲切,令人产生她美的感觉,而非对艳色的粗俗肉欲。
及至主仆二人走近书房门口,门口侍卫们都只是默默行礼而并未出声阻拦。
这少女也微笑向众人点点头,然后推开房门,又转身端走丫鬟手上的托盘,径直步入房中,随后那丫鬟熟练地关上房门,也在门口守着。显然不是第一次随自己姑子送餐过来了。
这是楼恒最宠爱的二女儿,年十三岁,名唤楼芷,小字婠婠。其母是楼恒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沈氏。
楼恒极爱沈氏,不但纳为贵妾,其死后更是被抬为平妻入了祠堂,因而楼芷也从庶女变为嫡女了。
沈氏的母亲和楼恒母亲是同胞姐妹,沈家站队不慎全家被逐出洛阳,因而家道中落,故送一女到楼家姨母身边以备联系。
楼恒自小长相奸诈又矮瘦懦弱,很不得族中兄弟们待见。因而性格阴暗又自卑。沈氏却是美丽大方的,楼家众多小郎君多有钦慕她的人,而沈氏却不为所动,只和楼恒一起玩耍。这给了少年的楼恒一种扬眉吐气之感。
少年少女思春慕爱,楼恒在这段感情中获得极大满足,对沈氏也是极其爱重。然而楼家势大,楼恒又是嫡子,沈家倾覆,沈氏不可能做其正妻的。
因而成年后,家族为楼恒选了颍川庾家女为正妻。因着他与沈氏的感情,楼家众人开始还担心他会坚决抵抗呢,谁知道楼恒不但不抵制娶庾家女为妻,反而立刻就接受现状并迅速完婚了。
妻子庾兰进门后,楼恒对其是大献殷勤,很快就俘获妻子芳心,还早早令其有孕,随即就顺理成章地纳了几个通房侍妾。其中就包括沈氏,之后他又以沈氏是其表妹身份为由抬为贵妾,称沈夫人。
两人终日厮混,好不惬意。楼恒只是偶尔会去看望一下为他怀胎十月的妻子。
可怜名门贵女出身的正妻庾氏,到此刻才知自己被丈夫利用,但却陷入楼恒编织的虚幻爱宠之中,无法自拔。被楼恒连哄带骗得心甘情愿为其照管后院姬妾,对此似乎都并无多少怨怼,足见楼恒手段了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沈氏红颜薄命,在生产时难产而死,留下一女便是楼芷,爱屋及乌,楼恒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虽然这个女儿没有遗传到母亲的美貌,反而更肖像自己一些。但是想到这个女儿是自己唯一爱的女人和自己的骨血,他就不禁感觉亲切起来。因此,楼芷虽是妾室所出,却被记在嫡母名下,之后更是在宗法上确立了她嫡女的身份,而其享受到的资源更是家中诸多子女难望其项背的。
言归正传,楼芷进入书房,见父亲愁眉不展,遂放下餐盘,走近父亲,伸手为其按抚头上穴位。
楼芷和她父亲一样,善揣度人心,此次前来就是为讨父亲欢心的,因此极尽孝顺。
楼恒也很是满意,待享受完女儿一番孝心后,楼恒微笑着拍拍女儿的手示意其坐下,之后起身到一旁吃起了女儿带来的餐点,一边吃还一边夸奖女儿手艺又精进不少。
楼芷也是和父亲有说有笑的,而趁着这个空档,楼芷浏览起父亲书案上的各种情报和条陈,这也是楼恒默许的事情,他知自己女儿心中素有谋略,平时就有意无意训练她这方面的本领。
吃罢宵夜,楼恒起身又跪坐回于书案前,楼芷也陪坐其身侧,两父女温馨恬淡地开始了谈话。
“婠婠,为父是令你们自守家门吧,怎么你倒来了书房呢。”楼恒笑问道。
“父亲今日奉诏参与朝会,应是为找到西北战事破局之法吧?”楼芷语气关心地回答:“而父亲回来的状态甚为不妙,婠婠心中担忧,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该是皇帝陛下因父亲之才名,而枉顾术业有专攻的道理,将重任强压于父亲了。女儿担心,特来为父亲解忧。”
楼恒讶异这表面上有些憨憨的女儿的敏锐,他面色凝重地说道“陛下有意令我出京镇守秦雍凉三地,统领三州军政直到平息北地胡之患。婠婠既知为父不通军事,出京自保尚不足余力,难行平叛招抚之事,可有何见解乎?”
少女笑了笑,眼里透着光。她极力压制着自己有些兴奋的语调说道:“父亲考校,女儿不敢不全力应对,献上三策,博父亲一笑尔。”
“哦,居然有三策啊,说来听听。”
听到女儿说有三策,这个狡诈的男人不免也来了些兴趣,虽然他最后只会执行美~人~计。但哪个中年男人不喜欢逗弄自家小闺女呢。
“上策,选择家族治下忠勇无畏之人操练新军。女儿读到的古书中有记载飞将军治军之道,再结合以高祖练兵法,最多一年半载,待新军练成,慕容拔之流可平也。”
飞将军便是卫青,他为汉武帝编练的羽林卫是汉军精锐中的精锐,其选择的兵源就是关中悍勇之家的青少年,身体条件好,待遇佳,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练出的兵自然战无不胜,为天下精兵楷模。
“嗯,此策甚好,然我大魏并非没有精兵,再编练新军,且还是我楼家私兵。恐陛下和三公猜忌呀。”
楼恒说着所谓苦衷,心里却很为女儿的见识感到高兴。而且这也确实是一条可行之策。
楼芷听闻,觉得有些泄气,她一开始就是把自认为最好的措施拿出来说了,有实力的是魏国一方,那就堂堂正正地拿出实力来和慕容鲜卑硬刚到底,一力破万巧嘛。但见父亲不愿采纳,她又振作精神继续说道:
“中策,京城之兵,乃天下根本,不可轻动。然我国还有大军集结于徐州和巴蜀之地是以备南征的,然而巴蜀之军现在只是肩负造船使命,并无仗可打。可建议陛下调集此路大军北上弹压叛乱,再令益州刺史征调民夫砍伐大树,放置两年再用,这两年时间我西南大军正可用之完成平乱。”
“女儿读书,看到有前人说使用晾晒过两年后再涂抹桐油的木材造船,船只可历百年不腐,不知真假,但如果是真的,那比我们如今为赶在船只腐败前出征而同时制作千只大船要节约不知几何。且无需军人造船,大军自可开拔西北平叛,待两年后巴蜀之军携战胜之威沿长江东下,则又是一只劲旅了。”
这是资源调配的妙法,在不增加军费的前提下兼顾两面战场,说来也是精妙的。
“嗯,此策甚妙。”差不多的开场,顿了顿,楼恒继续说道:“然军国大事,朝堂上的大人们早已安置妥当了,如要擅动,怕是要引起非议,不过婠婠所说制船之法倒从未听说过,不知是哪位先贤所著书中提到的呢?”
楼恒虽对此策也有些动心,但问题不在他能否打赢慕容拔,而是他压根不想出京城。出京后对皇帝的影响力必然下降,等他胜利回归,京城的天都要变了,所以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出京城的,如今讲究无为而治,他只想把麻烦事甩给别人。当然,这些是楼芷想不到的。
见自己又被否了,少女语气落寞,回答父亲的问题有些赌气的味道。
“是一位工匠为弟子学艺而制作的竹简上提到的,父亲知道女儿建立了藏书院,而为求书,女儿以楼家长者名义登榜悬赏,故时不时有奇怪的寒族士人送来书籍,我就是在一册名曰《鲁班拾遗》的竹简上看到的,但是竹简年代久远,很多字画已经不清晰了,女儿只得命家族书吏尽量还原誊抄,但所得不多,我都有看过了。”
“哦,婠婠爱书成痴,坊间也传为美谈了。那婠婠的第三策呢?”
楼恒对女儿的对答十分满意,决定捉弄,不是,是考校到底了。
但楼芷因二策都不被采纳,已经在打退堂鼓了,因而有些扭捏不愿作答,她的第三策其实只是为附和三这个数而胡乱攀扯的,如今自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楼恒却很有兴趣的样子,又催她说出第三策来。少女很是无奈,脑袋都耷拉到胸上,有些受打击而心不在焉地说道:
“下策,是请父亲为大姐向太子殿下提亲。和皇帝做了亲家,自然要在京城坐镇吧。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等流程,这些事情都要父亲做主的。只要父亲提出此请,若陛下表示赞同的话,您就可以不辞自留,陛下也不得不再遣他人镇守西北了。”
她觉得此策幼稚,纯粹阴谋取巧,就没怎么上心整理思路,如今信口说来,没有抬头,也就错过了楼恒那惊讶到目瞪口呆的表情。她只是想着快些完成这次献策的任务了事,回去好反省一下自己为讨父亲欢心而班门弄斧,反在父亲面前出糗的行为。
“看来我也要好好磨砺一番了,父亲素有急智之名,我的小计策在他面前果然还不够看纳。”少女心里这么想着。
忽觉父亲久久没有出语评价,少女抬起了头,但见父亲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紧张。
“是了,以父亲的行事风格,他当然会想和皇家结亲以捞取政治资本的,更别说还能因此逃脱征辟了。“
少女突然就想通了父亲心思。
再然后,楼芷猛然惊觉过来,当今太子也才十三岁啊,相比于十五岁的长姐,自己的年岁才比较符合与之结亲吧。
她在家族是被算作嫡女的,因此和长姐一样有资格成为皇室正妃。而楼婠婠又是在世家大族里受宠长大的,自小无忧无虑,唯一需要操心的地方就是怎么讨取父亲的欢心,哪里能意识到自己也是马上要出阁嫁人的姑娘了。这下子不免有些心慌意乱,既是因自己的出言狂妄有些后悔,又是担心父亲误会自己。
“父亲不会认为我是想成为太子妃而故意提出此策的吧,丢死人也。”
她内心这么想着,脸上却极力掩饰,保持淡定,眼睛眨了眨,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样子,就那么看向父亲,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大眼对小眼对望着。
而此时,楼恒的心里也是久久不能平静,他在女儿进来的时候便想好了这一箭双雕之计了,如今见女儿聪慧,心中反而有些纠结和不舍了。一黑一白两个自己在脑海中对话,表现出来就是这样的。
楼恒(黑):“哈哈,不愧是本爷的女儿,和我想到一块去了,那既然是婠婠自己提出的策略,为父就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楼恒(白):“老贼住口,那司徒家的人个个好色无度,婠婠无甚美貌,嫁入皇家如何自处,如何能够得宠,没有宠爱,哪来的嗣子,没有自己的孩子,那空有名位又能如何,迟早是给她人做了嫁衣。”
楼恒(黑):“嘿,你这怂货,明明刚才婠婠进来的时候,是你先打她主意的,女儿嫁作太子妃以求自保之策是你想到的吧,怎么这会你倒要变卦了,还讲不讲点原则了。”
楼恒(白):“实在是婠婠太好太孝顺了,太过蕙质兰心了。如果她有像到一点她母亲的美貌,我也就没什么犹豫了,可她那平平无奇的相貌嫁到皇帝家里去实在有些冒险啊,她要是不被太子喜欢怎么办,不被陛下和皇后喜欢怎么办啊。被太子的姬妾欺负怎么办?”
楼恒(黑):“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怂货。婠婠的才智能输给那些胸大无脑的花瓶吗……总是要嫁一个女儿过去的,不是她去,还能派谁?”
楼恒(白):……
楼恒(黑):“婠婠还是有些像紫珠的,至少有个好身段吧,你放心,她那么聪明,对付一个无甚经验的黄头小儿有甚难的,到时候我们给她挑选几位美貌的族中姐妹当陪嫁,她不就有腾挪空间了嘛,可眼下难关却只有靠她了……”
楼恒想到紫珠,也就是婠婠亲生母亲沈氏,不觉下了决心。
“也罢,紫珠啊,想不到咱们女儿将会母仪天下了。”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但又有些隐隐不安起来。如果推演不错,东宫之主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婠婠能在他手上讨着好吗?
“算了,那就依计行事,随机应变吧。”
楼恒心中纠结,其实只是一瞬,在两人对视片刻后,楼恒郑重地说道:“婠婠。你南风姐姐无貌无才,脾气也实不堪为天子儿媳。强求之只会得罪天家。但父亲觉得太子堪为女儿你的如意郎君,婠婠可愿意否?”
楼芷此刻脑中混乱,也不好接话头,只得哂笑一下。的确,姐姐的长相不说像父亲,简直和父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丑而短,还黑。至少自己还是一个皮肤白皙的高个身材呢。想到这,她的心中略略紧张,这是每个姑娘家在谈到自己的归属时都有的心态,无可厚非。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既然父亲已经有了决断,她总是有种踏实感觉的,所以,一贯的做法就是依着父亲心意来就好。
下定决心,楼芷整理好仪容,正襟危坐。徐徐拜倒,问道:“事难至此乎?”答应前,还是要矜持一下的,问问父亲事情已经难以解决只能如此了吗。
果然,楼恒摇了摇头,也正坐道:“事急,无回旋余地矣,婠婠放心,为父将安排好一切的。”
闻言,少女只好再拜,郑重回答道:“那有劳父亲了。”这就是答应了。
之后父女俩又说了一些体己的话,楼芷就回到后院。等送走女儿,楼恒又在书房内召集值守的幕僚安排事宜不提。
在回后院的路上,楼芷都是脸色通红的。不是害羞,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想到自己将有机会成为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能权柄在握,心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之前没有想过,或者想过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如今得到父亲的支持,也就是全家族的支持。楼芷知道,自己就像尝到甜酒后就再难喝下清水的人一样,她将再也不能满足于当一个普通的女人了。
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憨厚亲切的邻家女孩模样的少女。心中却暗藏野心的洪流,只是一直被名为理智的大坝所阻拦,如今大坝被一个少年的出现击破出一道裂缝……
丫鬟小翠很是奇怪,怎么姑娘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姑娘平时就像个大人一样很有城府,但是现在她看上去更加成熟了。直白点讲就是很有女人味了。
楼芷回到后院自己的闺房中,脑子还是晕乎乎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和平常一样过去讨好父亲,最后竟然给自己挣了一门皇帝家的婚事来。少女想思考出个来龙去脉,但她自诩聪明的脑子此时却不肯配合,它自顾自地在想象着一个少年的轮廓,但其实又什么都想不出来。
因为楼芷之前从未见过太子,此前也未想过和这位殿下能有什么交集。她对这位储君殿下的印象如今只有一个名字而已。
“司徒澈,您是一位怎么样的殿下呢?”
少女自问,这种看不清的朦胧感是如此陌生,令少女多少有些心慌。她是把一切都要掌握的性子,这倒也不是恐惧未知或者意外,而是家族的强大和她个人能力的突出令她自信拥有应对一切的实力,在此基础上只要自己能够作出趋利避害的选择就行了,所以她需要掌握情报,足够多的情报。
但是面对地位更高的天家和人人寄予厚望的国之储君,她能够掌握的又能是什么呢。楼芷心中明白,这些不安感都是信息不对称带来的,只要开始收拢情报,自己必定能找出合适的方案应对。
但是如果不做点什么,也是不符合这姑娘性格的。想到不管如何推演,最好的结果就是能嫁给太子。
将来母仪天下。权柄在握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少女那名为权欲的野心正在疯狂生长着。
“楼婠婠,你也真是沉不住气,只是一个可能就令你如此迫不及待了么。”
少女开始自嘲一番。
“还真是等不及了,太子妃之位呀,应该有很多女子想要吧,你又无名无貌,凭什么和那些贵女们比较呢,若是让她们得了妃位,如何能够甘心?”
楼芷在心中这么自问自答起来。
而就在这短短一问一答的时间里,楼芷就想明白了,自己大概率是不会再看上其他任何婚事了,她想要成为皇权的一部分,成为圣人。
一瞬间,她找到了今后要奋斗一生的事业,且是绝不回头的那种。
既然决定了不回头,不后悔,少女决定做一件疯狂的事情。
只见少女走到一个书柜前,打开其中隐藏的暗格,再从里面拿出一只旧人偶来,那人偶是泥塑的,被火烤后已然陶瓷化了。
这是楼芷儿时为自己做的伙伴,她虽因父亲的关系受到家族看重,但小时候身边始终没有心腹之人,所以甚觉孤单。这人偶就是当时因想和同龄人倾诉而做出的寄托之物。
后来她日益展露聪慧,七岁那年她因无意间启发了父亲而为家族立下大功,据说父亲因她所提的原理设下毒计,从而整死了先帝的嫡长子,当今皇上的胞兄,当时已经被立为太子的司徒昌,今上司徒盛才能顺利被立为太子并成功登基。而楼恒也因从龙之功被封为鲁国郡公。
楼芷从细枝末节中找到关窍,从而得知了父亲的所作所为,自此便喜欢上了权谋之术,所以她小小年纪就自学成材,并因能力突出而执掌了家族部分事业,并借此培养了一批忠于自己的人手,但这人偶也不是不再重要之物,反而因是她迄今为止少数倾注过真心的东西,每次看到都甚觉亲切。
所以这个人偶是执行她疯狂的巫蛊之术最好的媒介。
相传汉武帝元后陈氏因无子加娇蛮无序而失宠,所以令女巫楚服实行巫蛊之术,想让武帝回心转意,事发后被废,移居长门宫,最后在此终老。
《资治通鉴》记载:女巫楚服等人教唆陈皇后行厌胜之术,施用妇人媚道。
所谓媚道就是一种求爱的巫术,换成西方童话语境就是陈皇后想用爱情魔法来挽回渣男丈夫的心,结果被渣男发现后却更加厌恶她,进而加大打压力度,最终使她失去一切。这遭遇也蛮令人同情的。
楼芷不知道陈皇后使用的巫蛊之术是怎么样的,不过她施行的巫蛊之术也不是要针对男子的,要是随便诅咒一下,男子就能喜欢上一个女子,那陈后也早就成功了。少女是要对她自己施行媚道的。
少女博览群书,又善于总结,对人心的掌握颇有一些超越时代的见解。比如利用心理学中常见的移情来控制自己和他人的行为,俗称催眠。她是要对自己施加一个思想烙印,令自己爱上太子,以期在即将到来的太子妃争夺战中取得些许优势。
而这种招数她还是向她生母学习的呢。
她的生母沈夫人便是利用类似的套路上位的,她们抓住的关窍就是男人无法对倾心自己的女郎完全不管不顾……只不过她没有生母的演技,所以需要投入一些真情实感,俗称假戏真做。
楼芷小时候便听伺候过母亲的下仆说过很多父母如何恩爱的故事,当时她也很是向往。
但是她在五岁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母亲留下的手札从而知道了真相。母亲其实并没有真的爱上父亲,一切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家族弃女为了摆脱无依无靠的命运而做的精心谋划罢了。
当然这个秘密她是无论如何不能让父亲知晓的,所以她在了解到母亲的所有所做所为后,果断烧掉了手札。但是这件事对小楼芷的冲击也着实不小,不过更令她感到震撼的倒不是母亲对父亲的感情欺诈,而是感受到了同为女子的无奈和对智者的崇拜。
当她知道一个弱女子也能算计到那么多伟岸丈夫的时候,她的内心是那么激动,自然让她迷恋上了权谋,这多少也解释了她为何小小年纪就颇有城府和智谋了。
少女从手札中了解到母亲是如何不动声色地利用美貌才识挑逗楼家众多叔伯如飞蛾扑火般往她身边凑,她又是如何假装爱上父亲,并对其他追求者们不屑一顾。
真真耍得好一招借花献佛之计。只哄得年少的父亲对她爱护有加。直到如今父亲对她仍是痴心不改,而一些如今执掌一方事务的叔伯们也对她的死耿耿于怀,结果令这些感情最后都惠及到她的孩子身上,所以楼芷能如此顺利地作为家族嫡女来培养,沈氏的成功不言自明。
当然,手札只写到父亲即将迎娶正妻了。但给了母亲承诺必不相负为止。后来母亲是否真爱上了父亲呢。楼芷是希望如此的,毕竟她也心疼父亲。
言归正传,楼芷的催眠说起来其实也极简单,说白了就是自我暗示。
只见少女把人偶拿在手中摩挲着,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儿时对此人偶的心境,良久后找出刻刀,在人偶的背上刻出一个古篆体的“澈”字。
然后少女微微一笑,瞬间对那素未谋面的贵人就多了几分好感,仿佛自小陪伴自己的这只人偶就是那位太子殿下的化身。然后她就这样握着人偶美美地进入梦乡,一份爱恋就此在她心中萌芽,碰触到内心强烈的对权力的渴望之水后野蛮成长,一发不可收拾了。
心理暗示的效果对楼芷是那么强烈,早晨起来,少女看向小澈儿,她决定以后都这么称呼小人偶了。只是看着,少女眼神就变得迷离了,心中爱意翻涌。开始忍不住和小澈儿说起话来。
“殿下,如果成为您的太子妃,能带给我足以撼动天地的权势。那我也愿为您付出一切。婠婠会为您生下优秀的儿子,他将把我们的王朝传至千秋万代。婠婠以天道之名起誓!”她笑了笑,又似许愿一般闭上眼睛默默说道:“所以,请您也一定要喜欢上婠婠哦。”
少女心里想着,竟有了一种初恋般的感觉。
虽然这份初恋的种子最开始的样子只是自欺欺人的算计和对权势的渴望,但它成长后的甘甜也足够甜美到令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