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道太子天道妃》第7章 开端
大魏宝泰六年七月二十一日这天注定是不平凡的日子,先是尚书令楼恒被征辟为封疆大吏,但他为图权势,采用“美人计”,定下了把自己女儿嫁予太子司徒澈的策略以逃过征辟。
然后是其女儿楼芷,这少女野心勃勃,为了能在想嫁太子的名门贵女中脱颖而出,不惜连自己都骗了。她对自己下咒,以达到让世人甚至包括自己都觉得她是深爱太子的目的,好在将来做不时之需。而事实上她到底是爱太子这个人呢,还是爱太子妃这个位置呢,现在还不好说。
而在太子司徒澈及其“幽魂”幕僚扶苏这边,他们在今天也受到了一些打击。
而事情始末,我们还得重头说起。
大魏宝泰六年七月初八,从凉州脱困的元辉与慕容欣自金城郡分别。
这位年轻的太子左卫率军官带着装有天道令的宝盒奔赴洛阳。期间为掩人耳目,他还真的绕道自己的部族里处理了一些琐事。
七月二十一日夜,元辉抵达洛阳,立刻就被宣进东宫觐见了自己的主公——太子司徒澈。
此时长春殿内九十九盏长明灯如不要钱似的燃烧着从南海运来,专供皇室的海兽油脂,令大殿内灯火通明。几名内侍和几名宫娥正在殿内较远的一边待命。
而司徒澈则是独自一人跪坐在另一边的茶案前,手上捧着一本书正读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为自己沏杯茶饮下,姿态那叫一个端庄典雅,配合他及地的墨发,简直美得令人窒息。
他喜怒不形于色,沉着稳健的态度也很能带给手下可靠感,这些都让刚进殿来的元辉感觉神圣,令他不由自主地走向太子,然后在合适的位置停下,屈膝下拜,双手捧着那个宝盒。
司徒澈见到属下如此,也很是高兴。今天他本就是开心的。他放下书本,轻轻开口:“元卫率不必如此,快到案前就坐。”
他的声音清脆悦耳,还带了一点童子雅音。说着还在茶案上再沏了杯茶,平时司徒澈就对手下亲切,所以元辉也没什么拘束的,上前跪坐在司徒澈面前,将宝盒递上。
司徒澈心中激动,但面上不显。他接过盒子缓缓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细细观看,而这一看,面色就是一沉,元辉惊讶,忙问道:“殿下,可是有何不妥。”
“元卫率,这里面的东西从你带出刺史府后,可有旁人见过?”司徒澈仍是淡然的语气反问道。
“回禀殿下,是有人在我等之前盗走了宝物。随后才被属下追回了。”他向司徒澈述说了一番和慕容欣的互斗经过,事无巨细,甚至隐晦地说出了自己对这女子的欣赏之情。
“嗨,那就对了,这个桃符所用之木底部纹理过于细密了,似乎是一株生长百年的老树。”司徒澈叹了口气。此时他是无比后悔没将此物真相告诉元辉,令他一时不查中了人家的掉包之计,他倒没有怀疑是元辉背叛了,因为不合逻辑。
小太子见元辉仍是不解的样子,就继续说道:“胡勇所得的乃是一件四百余年的古物。却是由一株小树苗所制,因而它的纹理应该是稀疏的。”说着他指着那枚桃符的底部给元辉看,那里果然纹理细密,非常精致。实际上,因为是瞬间成材,天道令应该是全无树木年轮痕迹的。元辉听后大惊,马上不见了从容和随意。他一拜到底,冷汗直流。口称道:“属下无能,请殿下降罪。”
“阴差阳错而已。孤不会降罪的。”此时怪罪又有何用呢,只会寒了忠臣之心。司徒澈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只不过,依卿所言,那慕容欣盗取宝物后逃亡尚且不及,应无时间仿制假货掉包才对,所以你们第一次追击后得手的应是真物,只怕是之后她和卫率你一路同行,趁卫率你又未对其设防之机,她才能顺利仿制桃符,又将其掉包吧。”
听到此处,元辉更感觉头皮发麻,浑身冷颤。此时他内心羞愧欲死,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成了好色昏聩的无能之徒了嘛。又累得太子交办的差事完全失败,此时真真彷徨不安到了极点,只能不停磕头求罪。
“起来说话!”司徒澈见这位平时威风傲气的属下这时候如此可怜。声音就不免大了一些,随后又似训斥,实际却是安慰道:“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难道卫率要孤做不能容人的君主吗?”这是用《左传》中的名言告诉元辉,自己不生他的气。
此时元辉抬起了头,他的额头此时也已经磕破出血了,他看着小太子,此时小太子已经站起了身,转过茶案走到他的面前,伸开双手扶起了自己,又在自己手臂上轻轻拍了拍,这份平易近人地亲切令元辉很是感动。元辉是胡人,身材高大,司徒澈刚刚进入发育期,身高只到他胸前位置。但太子全身散发着金贵的气息,加上他脸上带着宽仁的微笑,引动着元辉心中涌荡起士为知己者死的豪迈之情。
司徒澈一波收买人心的操作—成功。
然后就在这位太子左卫率还沉浸在顶头上司的知己爱护之情中时,这位太子殿下又出言说道:“卫率可想过,那峡谷中,慕容欣已将你制住,要杀你夺宝也是易如反掌,何必还多此一事,硬要跟着你,还要造假掉包这么麻烦呢。“
“那妖女行为古怪,怕又是酝酿什么阴谋吧。”元辉觉得被那妮子背叛,心中窝火。一厢情爱都被他强行压制,现在对慕容欣的称谓都变差了。忽然他像意识到什么,猛然又跪下道:“殿下,她必然是想行离间计啊,请殿下三思。”
“快起来!孤怎会中如此儿戏的计策呢。况且这也不像是使计,不合情理之处太多了。”司徒澈转过身又挥了挥手令元辉起身跟随,忽然眨了眨眼睛回头笑道:“原来如此,卫率此行也并非毫无收获,此事令孤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卫率不吃亏~”
面对主公的这一记回马枪,元辉也是愣了愣,他起身站到司徒澈身后半步,面对这种展开,一时茫然。
司徒澈便很愉悦地说道:“她不杀你,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对你动了真情,自然舍不得动手咯。”
元辉听完心中稍稍好受了些,他自然是想过这种可能的,但是今晚受辱的经历让他立即排除了这种想法,并用最恶毒的心思去揣测慕容欣的意图。此刻听到太子这么说,心中不免就完全相信了,悲伤的情绪一时冲淡,但嘴中还是说道:“那又如何,她算计于我是事实,我对她已无任何怜悯,下次遇上,我必杀之。”
“卫率不必如此,听孤说完。”
元辉顺从地沉默下来。
司徒澈就继续说道:“她一时心软错过刺杀你的最佳时机,因而只得跟着你同行南下,伺机掉包。而她还要在短短数日之间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将假物做得如此神似,只凭逃亡时的几眼不足成事,除非是超出常人的天纵之才。”
说到这里,他看向元辉求证道:“卫率可认为此女有特别之才乎?”
“属下不曾观察到此女有什么特殊之处。”
元辉答道:“除非她有意隐藏。”
“嗯,那从常识判断,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为何?”
“慕容欣与见过此物真容的人有关系,因此对此宝物颇为熟悉。”司徒澈如此说道。
“这如何可能,那慕容欣不过是被掳进刺史府半月不到的,此前如同阶下囚一般,如何能接触到至宝,还对此熟悉无比呢?”元辉疑问道。
“答案就是,她是在被掳之前就知道的。”
司徒澈如此推论:“胡勇虽不知道宝物为何,但来历不凡的东西自然是要好好保管的,慕容欣不可能在刺史府中提前接触宝物。只可能是她知道此物落入胡勇之手,并且知道此宝物价值。因而故意露出破绽令自己被掳。平民尚且可能,但是作为部落公主,怎么会轻易就被抓走了呢,如此看来,必然是故意的,目的就是入府盗取宝物。她背后必有通晓天理的高人指点。”
元辉思考片刻,觉得有理,遂问司徒澈:“殿下,如此宝物落入有心人之手,接下来我们该当如何?”
司徒澈道:“已经知道宝物归处,接下来只要追回就好了。慕容部……开始孤还以为是地方官处置不力才导致叛乱的,现在看来却不乏有心人挑唆啊,看来今后需要多关注一下他们才行。”
元辉单膝下跪,无比虔诚地说道:“属下愿投身西北前线,为殿下找回宝物,以赎前罪。”
而司徒澈则是微微一笑,说道:“嗯,是要寻找的,而且必须要由卫率出手不可,不过现在时间不早了,卫率可早些回府休息一日,后日来销假。到时候,孤自会有命令下达。”
元辉闻言,沉默许久,轻轻称是,之后恭身告退而去。
待元辉出殿后,司徒澈也挥退众宫人,他自己则是走到床边,突然扑倒在被褥中。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
司徒澈这么和脑海中的扶苏公子说道,语气有些懊恼。
“怎么就吃亏了呢,只是白跑一趟罢了。”
扶苏低沉的嗓音在脑海中响起,声音缥缈空灵。
他继续说道:“现在知道东西在哪里了,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但是,阿澈,我现在不担心天道令会被人利用。我担心的反而是这京城里的大人们会对你有想法。”
“哦,你说的大人,指的是谁呀。”
司徒澈仍是用慵懒的语气说话。
“还记得白日里太傅说了今天朝议的大事情吗。”
扶苏问道,似乎有些严肃。
“嗯,记得。大概是侍中杨纯请旨征尚书令楼恒出镇秦、雍、凉三州节制使。”
谈到正事,司徒澈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担心的正是楼恒会盯上你。楼恒此人心机颇重,诡计多端。当年你祖父在世时,太子还是你伯父司徒昌,他被人称作贤太子,嘉康二十年,他和你祖父先后去世,你父皇才能顺利登基的。”
扶苏说道: “你可知昌太子是怎么死的么?”
“知道一些,也是掖庭旧闻了。说是太子妃崔氏善妒,想杀害昌伯父宠爱的姬妾赵夫人,没有成功却反而受到伯父斥责,还说要请旨夺去她的太子妃之位,崔氏愤恨,因而在上供给昌伯父的蜜瓜中下毒,伯父体弱,没抗到催吐便死了。”
司徒澈说道:“那时候孤只有七岁,还是个傻子呢……你是知道些什么内幕么?”
司徒澈眼神似乎还有些期待的样子问出声音,毕竟他是一个“鬼魂”,没什么秘密能逃过他的耳目。
“我不过是一道意识罢了,那时候哪里会关心这些事情,只不过毕竟是只阿飘,还是见到过很多事情的,现在想来倒是有些奇怪的地方。”
“哦?那是哪里奇怪了,说来听听。”司徒澈很是好奇。
“我现在想起,崔氏犯下大错前,频频见到楼家主母庾夫人,也就是楼恒正妻。她们在一起总是做些很血腥的事情。崔氏爱吃美食,那庾夫人便总是请她品尝些奇奇怪怪的餐品,从活鱼片到活驴烧,最后到活剥猴脑。都是需要现场杀戮活物才能做成的菜。现在看来,当年楼恒是你父皇一派的,为何要做这些事情投太子妃所好呢。可如果楼家与其说是投其所好,不如说是想故意败坏东宫家风呢。君子远庖厨,听其声不忍见其死。楼家怂恿着崔氏女见残忍之事如家常事,她日后行事必然残酷嗜血。楼家这是包藏祸心呐。”扶苏惋惜地说道: “可怜那崔家愚妇,自己不曾修身养性以求得你伯父垂青,却最终作出此等毁天灭地之事来,连累家族。”
“是啊,养女不慎,最终崔家被夷三族了,一代大儒崔清一脉只存活下来一个小女孩,还是父皇应如今的惠妃所愿,而求皇祖父法外开恩的结果。”
司徒澈说道,摆了摆手:“不管这些,所以你觉得这楼家是故意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引诱崔氏谋杀亲夫?”
“仅是怀疑罢了,可能楼家也没想到效果会那么好吧,但如果是真的有意为之的话,那楼家玩弄人心的手段可就太可怕了。”
扶苏感慨:“阿澈,你还是要小心点这样的臣子的。”
“孤知道了,其实孤也早看楼恒那丑样不顺眼了。”
司徒澈说道:“娶妻娶贤,楼家家风不正,看来他们家女儿嫁谁谁倒霉。”
扶苏听到司徒澈此言,嘴角微微抽动,选择默不作声。
随即就听到司徒澈说道:“对了,扶苏,你是觉得楼恒这次会算计孤么。”
扶苏终于忍不住要笑的冲动,轻笑着说道:“呵呵,楼恒此人不愿出镇西北,但他智囊名声在外,不能在明面上拒绝陛下征辟。他既不愿出京就必然有所动作,我担心他此次关注西北太多终究还是会注意到你往西北派人的事情,然后打你的主意呢。”
“那就让他打呗,他还能因为孤派属下去外地公干一趟而弹劾于孤?”司徒澈颇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如果他想当你岳丈呢。哈哈哈哈”
扶苏说着,终于还是哈哈大笑起来。司徒澈脸黑如墨。
扶苏继续说道:“与你结亲,他必然很早前就有过此种打算的,此次还能通过结亲逃脱征辟,何乐而不为乎。”
“明日我就去面见父皇母后,令他们早日为我择亲,楼恒的女儿就靠边站着吧。”司徒澈被要喊楼恒岳父的可能性吓到了,连孤字都不用了,急吼吼地说话:“我就是死了,死外面,也绝不娶楼氏女~~~”
扶苏忍笑,他令司徒澈提防楼恒是必要的,臣子心术不正,必然危害主君。但是这和人家女儿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是个好女孩,只要阿澈喜欢,那不管是谁,扶苏觉得自己都不会刻意去阻止的。
而想到娶妻,扶苏不自觉就伤感起来,自己死后,妻子毅然殉夫,然而,他在妻子王氏灵柩旁等待良久,直到她入葬,都没有看到妻子变成与他一样的存在,而是身死魂灭了。
说到底,自己是不是鬼魂都还不好说呢,又如何能肯定鬼魂一定存在呢。
扶苏独自想着,伤怀了好一会,再关注司徒澈时,他居然睡着了,扶苏哂笑一下,幸好天气不凉,不然自己也无法为他披被,可不得伤了风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