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渊》第10章 何时,何地?
第128次尝试……看着那潦草的、明显出自自己之手的字迹,唐玦毛骨悚然,一种奇异的疏离感涌上心头,疯狂击打着他残存的理智。什么意思,难道我先前的经历只是我128次失败的时间旅行中的一次?但如果是这样,为何我对“现在所处的时间”印象全无?抑或许,我已经在漫长的时间旅行中疯掉了?他翻看笔记本的前页,试图得到更多信息,但前面的字迹大多已模糊不清,无法辨认,但只是从其中提炼而出的只言片语,就令人不寒而栗:
“7月9日,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一种强烈的既视感袭击了我,准确地预知接下来某人要做某事的感觉很奇妙……
7月10日,我尝试着对预见的画面作出干预,果不其然,预言发生了改变……接下来(有涂抹)……
7月11日,昨晚做了个噩梦,我孤身一人处在空旷的星空中,脚下有灰色的雾气弥漫,很久没有做过这么奇怪的梦了……
7月12日,连续两天做同一个梦!真是奇异……
7月13日,我始终感觉有人在注视我,不对,也可能不是人(涂抹)……
7月14日,有什么东西在窥伺!它们绝非这个世界上的生物(血污覆盖)”
7月14日后的日记,大部分被不明的物质粘在了一起,无法翻开。这之后能清晰地辨认出字迹的,便是唐玦方才所见的那一篇—“8月1日”。
大致翻阅整本日记后,唐玦眉头紧皱。看起来,这很像一个疯癫病人的臆想,之前他所经历的种种灵异,都可以归结于此。但这个推论最大的疑点,便是唐玦本人—他的行为举止、思考逻辑与常人几乎无异,虽然他如果将自己经历的事件说出去会被认为是疯子。他又摸了摸衣袋,怀表坚硬冰冷的触感明确地告诉他这并不是梦。如此奇特的,疯狂与冷静并存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除非……
“我有人格分裂症?”唐玦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嘎吱”细小的推门声响起,一个陌生的少女轻柔地走进他的房间,小心翼翼地询问:“少爷,用餐时间到了。您是在这吃还是……?”
少爷?入耳的陌生语言令唐玦略感惊讶,但更令他吃惊的是,自己竟对这种语言有着一种奇特的熟悉感,就像……第二母语?他不由挑了挑眉,转身端详着这个少女:淡金色的微卷短发、双眸蔚蓝,面颊上是略显俏皮的几点雀斑。身着最传统不过的女仆装,身段苗条甚至可以说是瘦小。看到这个少女,唐玦的大脑条件反射般的蹦出了一个名词:阿加莎。
“好的阿加莎,我知道了,我这就下去。”生涩拗口的语言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仿佛浸淫多年。
似是没有料到唐玦会这般回答,阿加莎明显愣了一下,这才躬身退去,眼中闪过一抹欣喜:今天的少爷……竟然能够正常交流了,真是件令人开心的事,这就去汇报给老爷和夫人……
奇怪,刚刚她是在……惊讶吗?待阿加莎退出房间后,唐玦暗自念叨,看来之前的“我”,不太好打交道?想着,他缓步行至穿衣镜前,细细打量着镜中人:五官与“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面色更加苍白,眼窝深凹,黑眼圈异常突出,活脱脱就是一个长年宅男。身躯单薄,甚至有些支撑不起上身穿着的白衬衫,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通过日记推断,“我”的精神状态应该极差,能维持现在这个相对而言还算“正常人”的体型,自然已是很不容易了。再结合之前与阿加莎的交流看来,“我”应该还算是个……富翁之子?
心中虽在自言自语,但唐玦已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走廊宽阔,古朴的大理石柱撑起了绘有浮雕的穹顶,穹顶之上是一株巨大的、枝条覆盖天日的黄金世界树,有黑龙盘踞其上,张开血盆大口做撕咬状。
“黑龙尼德霍格,恐怖的啃噬者。盘踞于世界树之根,盗饮赫瓦格密尔之泉。当那粗壮的树根被毒蛇凿穿,当那灵动的泉水趋于枯竭,祂将归来,载着尸山血海。”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从唐玦左后方响起,仿佛吟唱歌谣。唐玦转身看去,一位身着褐色长风衣的老人正微笑着走近。触及唐玦目光,他弯腰行礼:“少爷,好久不见。”
布雷恩特。脑海中,老人的名字飞速掠过。但与之前阿加莎单薄的名字不同,与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个词汇:老师。
“老师,好久不见。”唐玦急忙还礼。
“这段小诗有没有勾起你的回忆?当年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们的第一堂课,便是这【末日启示录】,第一章,第一节,尼德霍格之歌。”老人仍然淡淡地微笑着,保持着身形与唐玦平行,缓缓走下台阶。
“老师的第一节课,自然记忆犹新。”唐玦急忙回答。虽然他是全然不记得,但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布雷恩特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怪异的光,轻轻点了点头,便沉默不言。
纵然心中早有准备,但走进“餐厅”的一刹那,唐玦还是被震撼了。
仍是典型的柱式结构,简朴大气的石柱与浮雕熠熠的穹顶形成了诡异的和谐,整间“餐厅”的空间极大,相比之下正中央摆放的那张足以坐下数十人的长桌不过是正常大小。长桌的尽头,主位上端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一手撑着太阳穴,一手握着座椅扶手,身着黑色礼服,双鬓微白,双眸有神。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国王端坐于王座之上,接受臣子觐见,不怒自威。整间“餐厅”,都被此人淡淡的威严笼罩。
是父亲,璜.泰诺利奥(简称唐璜DON JUAN)。唐玦浑身触电般颤抖了一下。
这时,侍立在唐璜身侧的仆人眼见唐玦和布雷恩特的到来,俯下身对其耳语一番。
“哎呦,我的好儿子啊,爸爸想死你了!”唐璜一猛子从座位上站起,兴奋地对着布雷恩特招了招手,“快过来!”
唐玦:눈Ⅱ눈
身旁,布雷恩特神情尴尬地小声道:“少爷您不清楚,自从你把自己锁在阁楼上之后,老爷整天以泪洗面,视力……出现了一些问题……现在15米外,人兽不分……”
一旁的仆人见状,急忙又耳语一番。唐璜手忙脚乱的掏出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随即再度绽开了笑颜,对着唐玦招手:“儿子,快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瘦了。”唐璜痴汉般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唐玦三圈,转头向仆人吩咐道,“让后厨再做一份红烩牛肉卷,不能让少爷饿着。”
语罢,他看向唐玦,谄媚地笑着:“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这道菜,多吃点啊。”
这个便宜老爹,总感觉有点不靠谱……唐玦嘴角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