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忘川之下》第10章 邀约
“七诀，弦一，心魂为始，发于念，起于意，茂于象，承于炁，缓游于灵脉，疾行于体经，汇息于指顶，藏锋于动迹……”
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个声音。
碧蓝天幕之穹顶，雾气缭绕之云端，银发的少女正在呢喃。
一身淡青长袍，绣有祥云朵朵，腰间玄色锦带上系有一挂火红玉坠，双眼清澈如镜，笑意恰似春风，翩翩然的样子，如同仙子一般。
脚下的触感很柔软，是云层。
周遭的视野很广阔，白茫茫一片。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自小腹窜向头顶，又分散至四肢百骸。
少女的话，似乎有种魔力，牵动着呼吸起伏，三缓一急。
一束玄光钻入眉心，丝滑中带着滚烫，在脑海里徘徊。
舒畅，沁人心肺般舒畅，这感觉就像在海边沙滩上度假，沐浴在咸涩的海风中，浪起浪落之余，人已在半睡半醒之间。
少女的银发在眼前飘过……
一个念头涌来，瑶姬！
紧跟着，程念感觉双脚无处借力，整个身体开始下坠，跌落云端。
下坠感越来越快，身体似乎正被拉长、拉细……
“瑶姬？”
程念不禁脱口喊出声来。
脑袋昏昏沉沉，身体正躺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
是一个梦！
程念睡了一个囫囵大觉，惺忪睁眼时，已经日上三竿。
此时，房间内除了林荃，还有一人。
白吊带，秀气的“花臂”，破洞的牛仔裤……是关银屏。
“幺鸡？还红中呢！这是做梦了？”林荃笑道。
“昨夜长留城闹那么大动静，不做梦才怪！”关银屏跟了一句。
程念有些不解，这俩人怎么凑到一起的？
“青翼蝉那趟差事，真是赚到了呐！瞧瞧，连‘猎灵使’的举荐文书都来了！”林荃摇晃着手里的信封，看起来很兴奋。
见程念一脸懵逼，关银屏解释道：
“你们既能取得蝉魔之心，便有成为‘猎灵使’的潜力，招贤阁愿举荐二位，参加秦王大醮！”
林荃也笑着，生怕程念听不明白，连忙补充道：
“猎灵使嘛，你可以理解为赏金猎人之类的，是人人向往的职业，无需通关文牒，便能在凡尘诸国间随意往来，而且报酬丰厚！”
赏金猎人，通关文牒，随意往来，报酬丰厚……
这些很好理解，就是说出门旅游，不用办护照，若是运气好，还能赚上一笔呗？
程念先是恍然，而后又疑惑起来：
“那——秦王大醮是？”
关银屏莞尔道：
“秦王大醮是秦地的祭祀盛事，期间会有猎灵使选拔，并不是每个受邀者都能成为猎灵使的，我记得……每年只有十五个名额。”
程念懂了，即便是彼界，人们也“卷”得可以啊。
他觉得事情来得太过突然，继而又问：
“我不过是初来乍到，为何会找上我呢？”
关银屏道：
“猎灵使选拔，需有猎灵经历才能参加，你们以二人之力斩杀蝉魔，再合适不过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尴尬一笑：
“实不相瞒，我最近一直在寻找灵兽，但始终没遇上合适的，所以想借你们的光……哈哈，恰巧招贤阁也有熟人，就搞来了举荐文书，邀你们入伙！”
如此说来，斩杀蝉魔这种事，即是所谓的猎灵？
所以，关银屏是想利用这一点，拉自己和林荃入伙，获得猎灵使的选拔资格？
既是顺水人情，送送倒也无妨。
可是，这选拔怎么看也不像寻常人干的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心里还能没数吗？
程念起初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选不上又不丢人，万一有什么风险，当场认输就是，总不至于掉块儿肉吧？
秦地……大秦……如雷贯耳的名字……
就当是观光旅游好了，彼界这么大，早有心四处看看，况且还有两位小姐姐陪着，去一趟倒也无妨。
念及至此，豁然开朗，程念又道：
“那——你们早就认识？”
“哈，今日在招贤阁看到荃妹子时，我才临时起意，并非旧识！”关银屏说话间看向了林荃。
明显能看出，林荃的脸上挂满了兴奋，她笑道：
“银屏和我说明想法时，我也很意外，但既然有这么个机会，难道不试试么？”
程念心中的疑惑并不是指这个，他解释道：
“我是说，你看到关银屏时，不觉得惊讶么？她可是那位关云长的女儿！”
闻言，关银屏的表情有些古怪，尴尬中透着无可奈何。
对于这种事，林荃似是见怪不怪，她摊手道：
“你也就是初来乍到，以后就习惯了，我之前在千机城，还去过李白老师的书斋呢！”
“李白老师……诗仙李太白？青莲居士？那个谪仙人？”程念惊愕道。
“对啊，他经常去千机城，开了个‘太白书斋’，红得不得了！”林荃言语中有些得意。
好吧，终究是自己见识浅薄了。
“所以，猎灵使这件事，你们意下如何？招贤阁的举荐文书，可是千金难求呐！”话题有些跑偏，关银屏及时拉了回来。
“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了！”林荃道。
见林荃满眼期待地看向自己，索性自己的好奇心也确实被勾起来了，程念不再犹豫，欣然点头。
不过就是个选拔而已，试试看，也没什么损失……
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侥幸被选上了，还有丰厚的报酬，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三人意见达成一致，程念、林荃和关银屏三人，组成了猎灵使“应试”小队，决定奔赴秦地，参加“秦王大醮”！
新世界的远行，似乎就在脚下。
……
之后的几天里，关银屏没有再出现，而程念在林荃的提议下，来了一场长留城“深度游”。
各种奇闻异事环绕在身边，新鲜劲儿过了，也就没那么新鲜了。
不就是霓虹灯下的古装佳人，轻弹了一曲《广陵散》么……
不就是几名江湖剑客围坐一桌，喊上一声“再来一打”么……
不就是两名斯文败类扶着金丝眼镜，在“彩袖招”门口讨价还价么……
这些情景，即便是放在前世，程念也不会太过惊讶，倒是千机城的科技，让他啧啧称奇。
且不说林荃还有好些别的物件，就单说那把贴着粉色贴花的棍子，伞不伞，剑不剑的，构造之精密，令人惊叹。
据林荃讲，这种东西，出自千机城，以灵尘驱动。
在彼界，灵尘是绝对的刚需，像“猎灵”这种行当，也是因此衍生而来的。
就好比那青翼蝉，本可用于转化灵尘，只不过蝉心的入药价值更高，所以之前并未提及。
至于那牛皮小包里的黑色瓶子，林荃说之所以叫“龙息”，是因为……它本来就是龙息。
龙息，能装在瓶子里的么？
只怕是别有所指吧。
几日下来，程念对灵网的使用也日渐熟悉。
他在青色雾气里看到自己的背影，说法越传越邪乎，好像整个凡尘都在热议此事。
有人说，那背影并非凡人，只因长留城在仙凡两境交界，所以，应是一名得道真仙。
也有人说，那是“神将传说”显现，凡尘自此又多了一位通玄高手，足能匹敌仙庭中的知名修士。
还有人说，那不过是灵网剧组在外景拍戏，所有的虫群，烟火，爆炸，全都是预先设计好的。
众说纷纭间，程念好几次也想发一条消息，说那背影就是小爷我本人，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一个背影而已，谁会信呢？
即便信了，又如何呢？
这些人想要的，不过只是话题而已，真相孰是孰非，哪会真的关心？
……
溜达在长留城的街市中，心里琢磨着这般那般的想法，程念有些心不在焉。
而同行于身侧的林荃，则一直向往着跻身于“猎灵使”之列，眼下机会来了，难免心驰神往，所以，也是心不在焉。
两个心不在焉的人，不知不觉间拐到了一条偏僻的巷子里，直到眼前突然冒出几个人后，才突然回过神来。
眼前的一众人，皆是男子，高矮胖瘦，什么样的都有。
为首的那位，玉面高冠，衣着体面，但说话时的谈吐，却并不体面。
“我呸，就是这种货色？能斩杀青翼蝉魔？”
他身旁一个跟班儿模样的矮小胖子连连点头，憨里憨气道：
“徐公子，没……没错的，秦王大醮的举荐文书，就……就在这两人手上！”
被唤作徐公子的男人冷笑一声：
“呵呵，什么狗屎运！”
又是一句挑衅，周围的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大笑起来。
程念觉得莫名其妙，心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但听到下一句时，他明白了，这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便听那徐公子阴阳怪气道：
“将秦王大醮的举荐文书交出来，即可相安无事！否则……”
话说一半，他身后的另一名跟班儿咽着口水，猝然提醒道：
“这小娘们儿也不错啊，放过可惜了！”
徐公子抬了抬眉毛，上下打量着林荃，一抹坏笑挂上了嘴角，继续道：
“这位姑娘，若是你的话，一切都好商量，只需乖乖听话……你懂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