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入世欢:当摆烂人拿到剧本》第4章 正烟雨04(回归时间线)
车在路上匀速前行,马蹄踏碎一路雨花。
“叮——”
车中人正击玉。
车夫头戴着箬笠,半眯着眼看向前方。两边林子微暗,草间坠落玉珠,雨雾起了,恰似白烟笼罩的秘境。
马车缓缓停下。
车中人不知何时停止了敲击,只是那清亮声悠远回荡。马车的帘幕被轻轻挑起,少女无声地撑起油纸伞步下车,不一会消失在林子的黑暗中。
车夫静静地等着,眼完全闭上了。
雨滴碎在伞面的声音略有沉闷,一如无数乐章的开头都是几乎无奇的开始。
人踏上了马车。
车夫重又睁眼,也不挥马鞭,马儿再次奔跑起来。
踢踏踢踏……
渐渐消失在隐秘的小路。
风就在这时渐渐起了,帘子被晃悠着吹开一角,露出车内的景象。
少女面容恬静,一手击玉引路,一手抬袖用术法给一个身形狼狈的孩子清理脏污。
微微睁开的缝隙里透来了重山烟雨。
他极缓慢地恢复了知觉,不知多久后终于嘤咛一声清醒过来。
身体……好暖和。
空气里的草木香冽清,让他感觉干净舒适,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哒,哒,哒……”
木屐与木制的地板相碰撞,步伐轻盈平缓。
他逐渐恢复了意识,闻声便努力地想睁眼,却被人用手轻轻地覆上了。一股温热的力量在自己的眼部流转,似乎在探查什么。与此同时,沁心的草木香随着来人的手漫入了他满腔肺腑。
“你受伤很严重,尤其是眼部,所以现在还不能睁眼。”女孩的声音让人无端联想到初春新降的细雪,极为清淡,“喝药了。”
一股更为浓郁的药香靠近他来。汤药温烫,入口却并不苦涩,反而带着丝丝恰好的甜意。
那丝丝甜意比含久了的米饭不同,但却也是他发自内心喜欢的滋味。
陈昭婳将药碗放好,偏头看他,歪了歪脑袋。
“你可有名字?”
他睫毛颤了颤,很快轻轻摇了摇头。
“你若跟着我,我便给你取名起字,如何?”陈昭婳眉毛微挑,思吟不过一会便轻描淡写地抛出了橄榄枝。
小孩闻言愣了,整个人微微一顿,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身前这个人,竟然愿意救下一个将死在路边的幼童——这与他从诞生之时便接受到的世俗观念和做法相比,实在是违和太多。
更别谈现在还提供帮助与培养,甚至取名起字这种特殊的亲近关系才会有的举动。
鉴于过去不堪的经历,他很难不怀疑眼前的这个人和以前的那些家伙一样,戴着伪善的面具,就等他卸下心防的那一刻狠狠朝他心脏捅上一刀。
“至于原因——第一,你的资质很好。第二,我虽不清楚你为何沦落到那般境地,但你应该缺一块能让你成长起来的踏板。我不介意成人之美。”
女孩语气依然平淡,面上古井似的无波无澜,对他的戒备全然不闻。
“第三,我喜欢看戏。直觉告诉我,你会给我带来一场好戏看。”
她垂眸浅啜了一口茶,眼皮因为有些倦怠轻轻合上了些。
“你若不愿跟我,等一会你身体上的伤势好了,我就送你下山出去。”
“……”
空气静默。她也不再出声,悠哉等待着小孩的答复。
他无声沉吟了许久,一双手紧攥着,脑海中闪过种种画面。
漫天血红的妖异天空,广坦大地上遍布的腐朽与血腥,还有更多难以说出口的过往。每一张都让他感到窒息的无力感。
但在这个地方,他莫名直觉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安心。
直觉有时候并不可靠,他想。
但他点了点头。
“你很聪明。”陈昭婳嘴角轻扬起一抹弧度,重新睁开眼,浅浅笑意一闪而过,“等最后一碗药喝了,你除了眼部之外的伤便全好了。我之后给你拿拜师契来。”
他再一次地点了点头,想了想,最终开口出声:“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生涩,但听得出来原本应该是非常干净且清朗的。
陈昭婳周身的气质在他说“好”的一瞬间微微变化,如细雪最开始的冷逐渐淡去,化作了莹润的水滴。他在一瞬间感觉到那温暖的手移开了,不过眼部又迅速被微凉的黑暗掩住。
她似乎给自己缠上了什么?小孩心想,大概是保护眼睛的东西吧。
陈昭婳给他轻轻缠上了一条黑色绢子,动作很温柔。
并且,似乎对他很满意。
他直觉到面前这个人似乎更温和了,语调也活泼了些许,染得他原本因为回忆而十分压抑的心情一并轻松了许多。
“我姓陈,名昭婳,字机云。你现在待的地方叫天象宗,或许你听说过?我是天象宗目前的三长老,以后便是你的师尊了。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未来,还请多指教。”
陈昭婳一心三用,将药材都放入罐中,一边以灵力催动火焰平稳,一边伸手在床边的抽屉里摸索着什么,同时还不忘给他起名。
“你既无名,那我便给你取名起字。
“秋枫谢落暮宿客,忆白斯水浮墨夜。
“终解心结珠光暖,山陵倚鹤许清梦。”
陈昭婳一首诗作完,同时从抽屉里摸出了一个质地通透的玉牌。她将它放至桌上,换了手去稳火,指尖蹿出一缕金芒雕刻起玉牌来。
“你便姓谢,名晚枫。字待你及冠再取。你既是我徒弟了,便听我一言:过往那些不虞,你忘了或记着都是你自己的决定,但一旦遇到了事情,便向我直说。这个地方虽小,但总归是有点力量来护住它的子弟。”
谢晚枫闻言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握着的手随之松开了。陈昭婳很快便刻完玉牌,微弯着眉眼将牌子塞到了他手上。
它隐隐散着的灵气可以被清晰的感觉到,而此刻这灵气正滋养清净着灵台与杂心,令他内息也随之稳定了许多。
灵魂最深处的嘈杂因此得以暂歇,带来久违的宁静——他都有点不舍得松手了。
谢晚枫细细地将玉牌摸了一遍,发觉到这上面似乎除了他的姓名外还额外刻了些字。但他并不太会摸,没有办法知道是什么。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找师兄要临时的拜师契和你的身份牌。我有自己的住处,一会我们便回那去。”陈昭婳站在门边,对着趴在床上的谢晚枫笑道。
“等你眼睛和身体好了,我们便签订正式的拜师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