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云深情长共此生》第6章 医馆还书
在野草不曾丛生的冬日，云无心在京城的日子通常除了读书及整理自己的草药记录，就是在天气晴好，阳光温暖的时候出门探访医馆。
早在她客居京城之时，秋叔就给了她一份京城大小医馆的清单，其中有几家云无心也听说过，他们和云草谷连续合作多年。
云无心探访医馆，虽是从这份名单着手，但并不是一味依赖于此，抓大放小，而是亲自一家家观望，拜访。
有些医馆，只需在其门口溜达半日，看看有没有人进出，再看看进出的都是些什么人，就可以猜出里面的具体情形。
若不相信自己的判断，那干脆就进去看看，俗话说“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作为一个三岁会背《汤头歌》，八岁会把脉开药方的“老医生”，只需进店看两眼，和坐诊的大夫交流几句，就知道了这家医馆的大夫水平怎样。
经过一段时间的优胜劣汰，后来她去的只有两家医馆，一家是京城最大的京安堂，听说招牌上那几个鎏金大字，是出自御医院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御医之手。
这样的医馆，位置当然不会偏僻，单看那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就知道这个位置有多好。
一家则是城东距离云无心住处不远的一家小医馆，也没有名字，就是门前摆放着一块墨板，上面写着几个字：医者仁心。
京安堂虽大，坐诊的大夫寥寥无几，抓药的药童却不少，上门的拿着药方抓药的人，还有那些南来北往的药材经销商。
云无心到京安堂，多半是看药材的，这里聚集着全国各地最新最好的药材，除了国内，周边其它国家的药材也可以见到。
来了几次，云无心的本草录上又多了几页内容。
城东小医馆与京安堂完全不同，唯一一个坐诊的大夫姓叶，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女大夫，除了偶尔被人请去出诊，平时几乎没有离开过医馆。
除了叶大夫，医馆还有一个十一二岁负责抓药的小药童。
叶大夫看诊收诊费和别的医馆不同，患者想给什么给什么，多少随意，没钱不给。
所以来找她看病的，多是周围的穷苦老百姓。
穷苦老百姓最是渴望温情和关注的群体，脆弱又敏感。
当他们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走进来，发现自己没有受到一点歧视，反而被大夫和颜悦色以待。
这让他们情何以堪，付不起诊金，就来家里最好的东西。
刚给女儿扯回来的花布、平时去山上挖的草药、刚出锅的馒头，等等，只要觉得是可以拿出手的就会拿来。
实在没有像样的东西可拿出手，那有力气的就出力气。
他们知道叶大夫和小药童就住在医馆的后院，常常不由分说就把水缸里的水挑满，院子里的柴禾更是堆得满满当当。
而且，一次看诊，终身惦记，想起来就过来回报。
叶大夫最擅长的是儿科和妇科，很多患儿的父母说，也不知道叶大夫怎么那么神，也就给开了一剂汤药，孩子夜睡也好了，脾气也好了，吃东西也香了。
更有那些带着女儿过来求医的人家，进来时无一不时愁容满面，离开时满怀希望。
先不说这大夫的医术，单看那份耐心和细致，温和的话语，就让那些患者和家属如沐春风，药还没喝上，就觉得安心很多。
云无心离京前，是必须要去看看叶大夫的，一是辞行，二是还书。
云无心过来时，叶大夫正在给一个十一二岁的姑娘看诊，姑娘拿帕子捂着脸，低垂着头，由母亲陪着看诊。
叶大夫询问了一些问题，示意姑娘拿开帕子。
姑娘开始有些闪躲，看着慈眉善目的叶大夫，再看她说话声音那么温和，也就拿开了帕子。
“这是季节性的，皮肤过敏，我给开一种汤药，回家熬水早晚洗脸，大概七天就行，另外再拿一种药膏，洗过脸半个时辰涂抹，等红印褪去，就不要再涂抹了！”
叶大夫说着，就开药方，姑娘的母亲连连道谢。
“姑娘家容貌是重要，可还有比容貌更重要的东西，比如扬眉吐气的精气神，孩子，振作起来，脸上这些红点算不了什么！”
低着头的姑娘，听到叶大夫的话，猛一抬头，身子也坐直了几分。
叶大夫点点头，琥珀色的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
在那个时代，女性求医不太方便，穷人家的女性更不可能随便求医，有了病，都是扛着熬着。
一个地方能遇到一个医术高超的女大夫，绝对是这个地方普通老百姓的造化。
母女俩拿着药方，留下几个红薯，这才千恩万谢的离开。
叶大夫这才朝着一旁的云无心点了点头，站起来去内室净手。
等叶大夫净手出来，手里多了一块写着“今日停诊”的牌子，吩咐小药童关上医馆的门。
安排停当，叶大夫对云无心说：“云姑娘今天若有时间，可否留下来陪老身吃顿便饭？”
从第一次见到叶大夫，她就戴着一个薄薄的口罩，不仅是她，旁边抓药的小药童也戴了一个。
这样的口罩，云无心以为这世上除了她从那本奇书上寻得，并自制出来运用到生活中，其他地方应该没有。
不曾想城东这样一个简陋的医馆里，就有人戴着这样的口罩。
云无心第一次来到医馆，就对这个戴着口罩，长着一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睛的女大夫充满了好奇，也充满了好感。
而她自己除了一身男装，在叶大夫面前，也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性别，叶大夫也一直都是喊她云姑娘。
几次交流下来，两人可谓惺惺相惜，成了一个哪怕只谈医术，却可以滔滔不绝的忘年交。
何况他们谈的也真的只是医术，若是家世姓名，彼此都不甚了解。
云无心只知叶大夫姓叶，出身微寒，爱好医学，立志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医者。
她自幼师从高人，学有所成，半生致力于给穷苦百姓看病，无论对方身份尊卑，一视同仁，“皆如至尊”。
而叶大夫也知道云无心是一个不畏辛苦，立志学医并致力于医学研究的姑娘，她在这个好学的姑娘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叶大夫把自己收藏的很多市面上少见的医学典籍拿给云无心读，这些书很珍贵，基本都是孤本。
这些书一下子给云无心打开了一扇更大的窗户，让她的医学理论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吃饭，云无心一愣，随即赶紧点了点头。
“前辈，这些书都看完了，今天一并还给您，顺便也是向您辞行，明天我就启程回江南了！”云无心说。
云苓把包袱中的医书拿过来，放到了柜台上。
小药童接过来，摆在了柜台后的内柜上，没有刻意遮挡，也不是明显摆放，就那样不遮不挡的放着，好像是在等下一个有缘人来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