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极好,就是有些热。
翠月在车厢里面,边给薛泠扇风,边念叨着:“少夫人,今天可真热啊。”
她刚说完,车夫“吁”的一声,马车晃了下后停了下来。
马车被拦下时,薛泠还以为今日又那般倒霉,刚挑开马车窗帘看出去,便看到了正走过来的长顺。
薛泠心口一跳,忙放下帘子。
怎的又碰到太子?
车厢外,长顺的声音传来:“翠月姑娘,麻烦你跟崔夫人说,殿下有事想与其相商,请夫人一个时辰后至七里泊一挂金色织环的画舫相见。”
长顺说完,便驾着马车先行离去了。
翠月将话原封不动地转述出来,薛泠皱了下眉,并不想赴约,却又不知道谢珩想做什么,只好让车夫待会儿改道去七里泊。
薛泠今日下山早,马车行至山脚下也不过才未时,未时三刻到七里泊。
这般炎热,靠岸的画舫许多,不过挂有金色的织环只有一艘。
那金色织环有三尺长,玄关在舫船的飞角上,织环垂下至一半,足有一只蹴鞠大,薛泠一眼便瞧见了。
“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碧月扶着薛泠下了马车。
她才站稳,长顺便从那画舫走了出来,“崔夫人,请。”
薛泠往里瞧了一眼,正巧看到窗里品茗的谢珩。
他也抬眼看了过来,双眸视线紧紧地锁在她脸上,薛泠忙收回了视线,抬腿上了画舫。
翠月和碧月两人跟在身后,却被长顺拦了下来:“碧月姑娘、翠月姑娘,殿下不喜旁人打扰。”
“可是我们少夫人——”
翠月想说少夫人一人独自面见外男,十分不妥,身侧的手被碧月拉了下,她适时住了口。
“碧月姑娘,翠月姑娘,这边请。”
“大人先行。”
碧月见薛泠已经进了画舫,怕被旁人瞧见了她和翠月在此,传言不好,只好带着翠月先跟长顺上了另外一艘画舫。
薛泠走进画舫船头,才发现里面除了太子,别无他人。
她看着坐在方桌上的谢珩,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坐吧。”
薛泠才坐下,太子就给她斟了杯茶,“殿下——”
谢珩又看了她一眼:“怎么,崔夫人怕我在这茶水里面放些不干净的东西?”
太子衔着笑,慢悠悠地伸手把才递到她跟前的茶杯端了起来。
薛泠还刚准备开口,就见他把杯子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即重新倒了一杯放在她跟前:“这样,崔夫人应该就不用担心了吧?”
“臣妇没有这个意思。”
薛泠想要证明,手刚伸出去,就被太子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烫。”
男子掌心温厚,薛泠慌忙将手抽了回来。
太子又瞧见她这动作,那如深潭的黑眸透出几分冷:“崔夫人倒是嫌弃孤得很。”
“臣妇不曾嫌弃殿下。”
薛泠眉眼低了低,看了一眼自己刚被握住的手腕。
隔着轻薄的衣步,虽不过短短一握,可她依旧还能感受到太子方才掌心留下的温热。
薛泠和崔钰成婚三年,两人非但不曾圆房,也无甚亲密相触。
大梁男女之防尚算宽松,但薛泠不是那等外放热烈的性子,成婚前,她日日都在深闺,若非陪母亲参加宴会,她皆是不出大门,更别说与男子相处。
成婚后崔钰为了陆雨薇守身如玉,凡事她想近身伺候,他都有诸多理由将她推开,换上旁人。
薛泠有些难堪,可对面坐着的人是太子,,她只能生生忍了下来:“太子殿下高风亮节、玉洁松贞,臣妇只怕有心之人瞧见,给殿下泼脏水。”
太子看着她垂下的眉眼,压根就不信她这番鬼话,但也不想跟她计较:“崔夫人这般为孤着想,孤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薛泠脾气不小,他怕自己再左右而言他,她怕就要生怒离去,于是便抛出了今日的正事。
果不其然,薛泠听到太子这番话,垂下的眉眼缓缓抬起,那双秋水剪眸里含着几分疑惑:“殿下?”
太子从一旁的锦盒将早已准备好的书信拿出,却并未马上递给她:“崔夫人,这是崔钰和他那心爱女子早年来往的书信。”
薛泠:“与我何干?”
她也不是那等窥窃他人私密之人。
“崔大人对陆姑娘当真是一往情深、矢志不渝,不过倒也正常,两人毕竟相识多年,定情多年,也怪不得崔大人非要娶那陆姑娘为平妻。”
薛泠听着太子这些话,只觉得脸上仿若被无形地扇了一巴掌,正火辣辣地疼。
她算是明白了,太子今天这番作为,不过是为报她装傻充愣、不识抬举之仇。
薛泠紧紧地握着衣袖下的双手,一双眼眸渐渐红了起来,这等羞辱,换了旁人,她还能出言维护一二。
然今日坐在她对面的人是太子,是储君,她不过是一个后宅夫人,辩驳几句是利爽,他的怒,她却万万承受不起。
她压下喉间的堵涩,示弱开口:“殿下,臣妇愚钝。”
太子看着她红起的眼眶,里面的蒙着薄薄的一层泪水,却因主人的坚守而迟迟没有凝聚下来。
这般受辱不堪的模样,仿佛他对她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
见她这般误会自己,太子心底也升起了几分怒意。
她既把他想得那般不堪,他何不干脆坐实?
然不等他失智行恶,便又听到她开口唤了一声:“殿下,臣妇往日可曾得罪过您?”
薛泠到底是忍不住,美目一沾,一滴透亮的泪珠沿着她脸颊滑落。
她并未伸手去擦拭,反正谢珩今日不就是想看她狼狈、看她求饶、看她难过吗?
那就让他看就是了。
反正日后,这般笑她嘲她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瞧见她脸上滑落的泪珠,谢珩抬手想把她擦掉,手方抬起,便又想到薛泠怕又要误会,只好假意端起茶杯,又喝了口茶,方才开口:“薛泠,你这般模样,是孤对你做了什么恶事?”
听到他倒打一耙,薛泠气得面红耳赤,朱唇抖颤:“殿下自然不曾对臣妇做过什么,殿下不过是——”
“不过是拿崔钰与陆雨薇之事辱你一番罢了。”
薛泠轻怔,听着他把自己还未开口的话说出来,她更是不解,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分:“难不成是臣妇想错了?”
太子冷哼一声,直接就把手上的信件扔至她跟前:“你自己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