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纪芸白院子就多了个丫鬟,是纪老夫人让秋菊去寻摸的。
纪芸白看着面前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一双杏眼水灵灵的丫鬟,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在侯府日子艰难,又何苦连累旁人跟着一并受罪。
知道祖母是看她太过消沉,才特意安排了人手来伺候,纪芸白也不能拂了祖母的好意,只得留下她。
“你就住旁边那间吧。”纪芸白松口道。
丫鬟立刻放松下来,一脸欢喜道,“谢谢大小姐!奴婢一定仔细侍候大小姐的!”
纪芸白被她的雀跃吵得头疼,却也不禁心生羡慕她这般性情,“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又蔫了,看了一眼旁边的秋菊没敢作声。
秋菊替她解释道,“这丫鬟的老子娘取名粗鄙不堪,难以入耳,大小姐看着给取一个吧。”
“那就叫盼春吧。”
冬天太难熬了。
秋菊把人送到,又敲打盼春一番这才放心离去。
她一走,院子里就剩一主一仆,纪芸白习惯了独处,面前.突然多了个人还有些不适应。
“需要的时候我会叫你,你先去看看自己的房间吧。”纪芸白捧着账本道。
盼春立刻蹦跳着去收拾自己的房间,晚饭时,纪芸白第一次吃到热乎的饭菜,是盼春提早就去厨房候着才拿来的。
“赵厨子还想让奴婢再等等,绕过去给二小姐先拿,奴婢将他训了一通,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嘛。”盼春邀功似的对纪芸白道。
看她眼底闪烁的光,纪芸白说不出责备的话,却也忍不住叮嘱,“日后还是低调行事,尽量避开二小姐院子里的人。”
她是祖母挑选的人,纪芸白知道她不是故意挑衅纪芳菲的人给自己找麻烦,故而才多提点。只是纪芳菲性子向来骄纵,她担心盼春会吃亏,自己保不住她。
盼春虽不满别人怠慢纪芸白,但也乖乖听训,对她言听必从,“知道了小姐。”
隔日,纪芳菲就差了翠环来传话。
“广化侯府的平阳郡主设了赏花宴,五日后邀侯府小姐去,大小姐可要好生打扮,莫要丢了侯府的脸面。”翠环语气里难掩轻蔑。
纪芸白就坐在桌前练习女红,闻言也并无波澜,“回去告诉小姐,我知晓了。”
“哼。”翠环又看了纪芸白一眼,转身趾高气昂地离开。
她一走,盼春就凑到纪芸白身边义愤填膺道,“她算什么东西,一个婢女都敢对小姐不敬!就该禀告侯爷夫人,让人好好地罚她一罚!”
纪芸白不禁在心里苦笑,奴仆效主,翠环敢这样怠慢,还不都是纪芳菲授意的。
她在心里长叹口气道,“她既无礼,便不用与她争辩。闹得人尽皆知,对彼此也都无所助益。”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小姐?”盼春不服,“您才是咸宁侯府唯一的嫡小姐,她不过是个抱养来的,如何能越过小姐去呢?”
“这样的话以后休再提起!”纪芸白难得加重语气。
盼春立刻噤声。
看她瑟缩着肩膀,顺从的模样,纪芸白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她如何不知自己才是嫡亲的闺女?若是嫡庶有别、血浓于水这一套在侯府行得通,她也不必沦落至此。
“你初来乍到,不知晓这些不要紧,以后莫要再犯就是。我倦了,你先下去吧。”纪芸白挥挥手,将绣棚放在桌子上,回到软榻上疲惫的卧着。
天越发冷了,纪芸白半夜时常咳醒,寝衣被咳出的血都沾染了两件。
纪芸白看着窗外阳光洒在雪面上泛出金色的细闪,不禁有些悲观地想,她是否还能熬过这个冬?
纵使侯府上下对这门亲事万般不愿,谢家派人来议亲那日,也全都笑脸相迎,还提前将纪芸白换到了落梅院去住。
落梅院就在湖畔,废弃多年,却也比后院角房舒适许多。
纪芸白亲自和盼春一起动手,把主屋里里外外打扫一番,总算是有点能住人的样子了。
邹氏不想落人口实,竟也格外开恩,将纪芸白屋内布置一番。只是细看那些摆件也都粗制滥造,和纪芸白院子的更是没法比,不过都是些表面功夫罢了。
谢家请来的媒人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夫人,有诰命在身,据说是谢景阳娘亲的手帕交。
因着两家早有婚约,便省去了纳彩那一步,直接将纪芸白的生辰八字拿走送去徳昭寺占卜,待占卜结果出来再由谢家告知咸宁侯府。
若是八字合适,之后便要过礼。
一直到搬进落梅院,纪芸白对自己即将成亲也没有任何实感。
她小几上撑着脸望向窗外,院子破败一片,却难得清静,只消将院门一锁,便无人能进来打扰找茬。
纪君吾这几日许是转性了,并未再露面吵嚷,让纪芸白难得过两天消停日子。
听盼春说纪君吾几次在外喝得酩酊大醉地回府,还被侯爷撞见训斥过,而纪芳菲除了第一日过来撒气外,也并未再出现,纪芸白便左耳进右耳出,未放在心上。
搬进落梅院的第一.夜,纪芸白睡得并不安稳,许是认床,她翻来覆去几次都蹙着眉。
忽然她听到屋内有响动,猛地睁开眼,却见窗户不知何时开了,寒风呼啸着灌进来,她以为是盼春睡前没有关严,刚要去关便看见屏风后站着一人!
纪芸白张嘴便要叫盼春,还没等出声便被那人极快地捂住嘴。
“嘘。”
声音熟悉,纪芸白瞪大双眼看过去,谢景阳锐利的眉眼便这样进入视线。
“外面有人,不要出声。”谢景阳锁着眉对她叮嘱。
纪芸白下意识颔首,谢景阳方才小心松开她。
她想问谢景阳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外面的又是什么人,却见谢景阳眸光凝重地偏头倾听外头的动静。
这是两家议亲后她第一次见谢景阳,但生辰八字结果未出,他这样贸然出现在她房中还是不妥,纪芸白想要劝阻,“你……”
刚出声,便被谢景阳一把搂住腰身,跳上窗沿又借力一跃.上了屋檐。
骤然失重,纪芸白一颗心都高高提起,下意识抓住谢景阳的衣裳,被他放下时还惊魂未定。
寒风顺着寝衣钻进去,纪芸白打了个寒颤,谢景阳又将大麾脱下披在她身上,“可还冷了?”
“小将.军这是作甚?”纪芸白哆嗦着抬眸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