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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裴陆两家的亲事,是两位老太爷曾经的口头之约,但两家皆无女儿,直到陆宝珍这一辈出生。

只是口头之约到底做不得数,裴老太爷过后这婚事便无人再提。

后陆家二房被牵扯进一桩贪墨案,虽洗刷了冤屈,但陆二老爷终是被贬外放,陆家逐渐式微。

就在陆宝珍跟着家中准备离开京城时,帝王像是心血来潮,忽而提起曾听过的两家亲事,这娃娃亲才又重新被翻到了明面。

这婚事不一定要落在陆家二房身上,但裴老夫人却甚是喜欢陆宝珍。

在旁人都对陆家避之不及时,裴老夫人亲自去了趟陆家,以商讨婚约之名,将陆宝珍接去了裴府小住,让她得以留在京城。

旁人都等着看裴家被牵连,可没多久,裴家却重得了帝王的赞赏。

锦上添花,总归不及雪中送炭。

谁都猜不透帝王心思。

而陆宝珍这一住,便是三月。

临近离开,裴老夫人又以身子不适为由,将小姑娘继续留在了身侧。

老夫人的身子骨确实不如从前。

陆宝珍自幼便喜欢医术,只是因着没旁人聪慧,学起来甚是吃力,可她性子倔,磕磕绊绊的,倒也看遍了陆家搜罗来的医术。

虽治不好自己的脑袋,但也能行些医女所行之事。

可陆宝珍知道,裴老夫人身子不一定要她来看,借口将她留下,不过是不想让她跟着踏上那往北的路。

岭北难行,此时仍是天寒地冻,爹娘想尽办法让她留下,她自然明白爹娘的苦心,也感激裴老夫人的相助。

可她不是不想听话,她只是放心不下外放的家人。

京城也好岭北也罢,她总归要去瞧瞧,有爹娘在的家。

“我想爹爹和娘亲了,还有哥哥。”

陆宝珍闷闷地道:“我们早些收拾东西,不必告诉旁人,以免横生波折,等老夫人生辰一过,我就去同她老人家辞行。”

挽桑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她看向面前眼尾泛红却撑着不愿哭出来的姑娘,心中有些酸涩。

“姑娘说的回家,是回陆府,还是……”

“先回陆府,等爹爹在岭北稳一稳,我们便出发去岭北。”

“去岭北,那姑娘您和裴二少爷的婚事?”

结亲一事虽还未落定,但裴老夫人话里话外都已经将陆宝珍当成了自家人,便是她们姑娘自己,也盼着同裴家二少爷再亲近一些。

少女心事从未说出口,但那双水眸因何人映出过璀璨,挽桑瞧得清楚。

眼下这婚事终是被提了起来,约莫等裴老夫人寿辰一过,裴家便会着手此事,姑娘这时候说要去岭北,到底是让人惊讶。

“还未落定便是没有婚事。”

陆宝珍柔柔的声音飘进雨雾,小脸有落寞划过,但旋即她扫开阴霾,乌黑的眸子眯着笑了起来。

若没有眼尾那一点透着委屈的薄红,瞧着或许也有些放下的味道。

“裴老夫人的身子如今已无大碍,不必我日日都守在这,至于婚事……裴陆两家的婚约若要履行,自有家中长辈商讨,若真落到我头上,我再生回应也不迟。”

陆宝珍原本粉嫩的唇瓣被风吹得有些许泛白,落向远处的目光却甚是坚定。

好像悬崖上摇摇欲坠的花,临近倒下,却从未真正倒下。

“只是你记着,往后不要再提裴二少爷了,他只是兄长,和我哥一样。”

“裴二少爷怎么会是兄长,他对您明明就……”

“他有心上人了。”

说出来好像也不是件太难的事,就像她决定放下裴则桉,不和他定亲,也不过只经历了一瞬。

陆宝珍抿了抿唇。

她虽有些难过,但也想的明白,即便不和裴则桉定亲,她也不会如裴二老爷的愿,让陆家做悔婚的那一方,给本就式微的陆家再添一笔。

倘若这场婚事没有被压下,这裴家也不是只有裴则桉一个。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难过。

明明他说要娶她的时候,眼睛里满是真诚。

那一刻,陆宝珍是真以为可以不用嫁给其他人,被人嘲笑。

“姑娘……”

一旁的挽桑睁大了眼不敢相信,却又在想起什么后,眼睫颤了颤,生出怒意。

明知她们姑娘心性纯良,和旁人不一样,裴二少爷既有了心上人,就不该再来招惹,毁了姑娘的期盼,还毁了他们的幼时情意。

可这话挽桑不敢说,怕惹得面前的人更难过。

“姑娘,裴家郎君就那么几位,除去那位嫁不得的和裴二少爷,便只剩下几位庶出公子,姑娘若不想嫁,怕是得早做打算。”

陆宝珍知道挽桑的意思。

裴家五位少爷。

裴家大郎裴景之光风霁月清冷矜贵,文能入相,武能领兵,她攀不上,自然不会多想,但裴家三房还有位庶出。

不同于裴则桉那两个庶弟的身份,三夫人没有儿子,那庶出便记在了她膝下,同嫡出无异。

她见过几次,虽不及前两位裴家嫡出少爷,但总归清清白白,行事稳当,没有通房小妾,应当也没有心上人。

若这场婚事躲不掉,她便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和陆家结亲。

“我只是想嫁一个心里干干净净的。”

起码在和她大婚时,心里不要想着别人。

陆宝珍贝齿划过唇瓣,说着说着,一双眼睛还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她只知道瞧见裴则桉她便高兴。

她还一直以为,裴则桉对她的好就是喜欢,记得她的喜好,会护着她,会照顾她,会带她偷偷出门。

可原来这些都不是。

陆宝珍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女子身影,身形高挑明艳动人。

彼时裴则桉带着她偷溜出陆府,在茶楼听书,那抹娇俏身影一身男装停于一侧。

是贺家那位姑娘,因着比他们来晚一步没了位置,不得已便坐到了一处。

第一次遇见,裴则桉与她互看不顺眼,楼下醒木拍着,楼上两人你来我往的争着。

陆宝珍瞧得稀奇,末了还见裴则桉轻轻揉了揉她的头,让她往后莫要同这样嘴皮子伶俐的女子来往。

那时裴陆两家的婚事并未被人提及,贺家姑娘也同他不熟,裴则桉说要娶她,陆宝珍听了进去,懵懂,却也欢喜。

如今婚事因陛下一句话被抬上了明面,曾经说要护着她的人,却冷冷淡淡,说陆宝珍比不上贺知微,说不是那人,他娶谁都一样。

到底是让人生笑。

陆宝珍说了那句便没再开口,只静静踏上了回院子的小路。

挽桑看过去时,便见自家姑娘低着头,长长的羽睫遮住了那双水润黑眸,小巧又高挺的鼻尖透着些许薄红,乖巧得不像话。

她心里又生疼惜,将伞往陆宝珍那头倾斜了一些。

自陆家二房出事后,姑娘本就温柔的性子越发安静,知晓陆家不似曾经,便是在裴老夫人跟前,说话也愈加小心翼翼。

“我想去莲池待一会。”

柔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挽桑的思绪。

天还飘着细雨,莲池虽离院子不远,但到底是冷意弥漫,挽桑想劝,却忽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带着嘲讽的声音。

“哟,这不是陆家小医女么?”

裴家三姑娘裴岭芳在伞下缓缓而来,瞧见发间还沾着水珠的陆宝珍,帕子抵在唇边笑了笑。

“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莫不是听到了知微姐今儿回了京城的消息,怕这亲事结不成,想来我二哥跟前哭一哭?”

陆宝珍捏着孤本的指尖无意识用了些力。

即便已经决定放下裴则桉,这一刻听到那个名字,也仍是心口抽疼了一瞬。

她不喜欢裴岭芳,也不喜欢在她跟前装作讨厌裴则桉的贺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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