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后背抽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白色的衣衫。
他双唇苍白发颤,紧握着的手攥到发白,几乎要被生生捏碎,却依旧咬紧牙关,愣是没有发出半声呻吟。
“煦儿!”孙芩保养得宜的面容吓得煞白,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你还真打啊!上次拿柳条打不够,这次是想要儿子命不成?不是你十月怀胎生的,你不心疼,我这个当娘的心疼!”孙芩双手握拳,对着李忠义的胸口猛砸过去,“你若敢动煦儿,从今往后,休想踏进我的房门半步!”
听到这话,李忠义铁青的脸顿时露出一丝尴尬,他只得转头对着身旁的下人怒喝:“还不快带夫人去休息!”
管家唯唯诺诺的哈腰应道,赶忙带着两名婢女上前将夫人拉到外面去,正厅内此刻就剩父子二人。
李煦缓缓抬起头,如琉璃般通透的眼分裂出红色血丝,满是不甘的看向李忠义。
“儿子心悦知知,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李忠义扬起手中的九节鞭,在空中用力一挥。
凌厉的鞭影划过半空,又是一鞭子重重落下。
“身为李家子孙,从你喜欢上沈家丫头的那刻起,就已经犯下了大错!”
“你不服管教,公然和太子殿下作对,不知礼数的带走沈知意,朝中现在到处都在传你二人有私情,你知不知道别人在背后是怎么笑话我的,你、你简直让我丢尽了老脸!”
“我李家世代忠良,一心报效大齐,能有今日的地位和荣耀,承蒙隆恩浩荡!你却只顾儿女私情,从未想过其中厉害,从未想过你的一意孤行是否会遭圣上忌惮,牵连整个李家。”
“退一万步说,你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有什么资格求娶沈家丫头。我若是沈肃,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女儿下嫁给你这窝囊!”
父亲一声又一声地斥责和贬低,使得少年满是不甘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直至眼底最后一丝光亮熄灭。
他天真的以为,只要做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就能躲过陛下的猜忌与反对。
是他太过想当然,只要他身上流淌着李家血脉,陛下就永远会对他提防。
李煦的眼眶渐渐湿润,隐隐透着一丝绝望:“所以,无论我做出抉择,都无法与知知相守。”
“瞧瞧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李忠义恨铁不成钢道:“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已经随我驰骋沙场,立下赫赫战功,而你却整日记挂儿女情长。如今边疆战事告急,你但凡还有点骨气,就该想想如何报效朝廷,你若是想让我和你娘沦为阶下囚,就继续我行我素好了!”
李忠义将九节鞭重重扔在地上,气得拂袖而去。
这一刻,李煦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气,脊背一软,半倒在地上,看起来无比狼狈与无助。
“我的煦儿……”
孙芩冲进正厅,看着伤痕累累的儿子,顿时心如刀绞。
她捏着帕子抹去眼泪,催促着下人,“快去请大夫!”
“是。”管家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小跑出去。
“娘,我没事。”李煦强忍着伤痛,握住娘亲的手,露出苍白无力的笑。
“你爹下手向来没个轻重,你就别骗娘了。”孙芩心疼地说,“娘知道你打小就喜欢知意,娘也喜欢,要是她能做我李家媳妇,倒是我李家高攀了。你爹的脾气是有些暴躁,但他所言不无道理。煦儿,京中适龄的姑娘有很多,忘了知意吧。”
忘了知知。
他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女子,如何能说忘就忘。
纵有弱水三千,他只心系知知一人。
相府。
“嘶——”脑袋好痛,像被车轱辘滚过似的。
沈知意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有些模糊。
她用力眨了眨眼,突然看见一双近在咫尺的大眼睛,正眨巴眨巴地望着她,吓得沈知意一个激灵,腾地一下从床榻坐起。
原来是宋晚,大理寺卿宋青天的嫡女,她最要好的闺中密友。
沈知意扶着酸痛的太阳穴,眼睛向四处扫了扫。
这是她的房间,她是怎么回来的?
记得那日刚出荷园,她就晕倒了,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昏迷时曾多次听见阿煦的声音,好像是阿煦寸步不离的照顾她,又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那阿煦呢?是回李府了吗?
“想什么呢?”宋晚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莫不是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
白芷端着午膳走了进来,看见自家小姐醒来,满脸欣喜:“谢天谢地,小姐可算是醒了,真是吓死奴婢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沈知意定睛回神,脱口问白芷:“阿煦呢?”
“李二公子早上抱您上了马车后,就回将军府了。”白芷放下托盘,端着清粥递至沈知意面前,“还特地叮嘱奴婢好好照顾小姐,李二公子真是心疼小姐,若换做太子殿下,只会嫌小姐麻烦……”
话到一半,白芷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住了嘴。
李煦?抱知意。
宋晚当即瞠目:“我不过是去庙里吃了几日斋,怎么一回来世道都变了?老实交代,你是怎么和李家那位牵扯上的,你们不是很久没来往了吗?”
沈知意舀了口粥,轻轻吹拂一口,小口抿着,“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宋晚好奇心爆棚,挽着沈知意的胳膊央求,“说说吧,好姐妹一场,你可不许瞒我。”
沈知意迟疑了下,将碗里粥喝光后,然后从上元节那日开始说起,巧妙的去掉了她的梦以及和阿煦那些羞羞举动。
宋晚听后,腾地站起身,气得双手叉腰道:“岂有此理!赵衍既然不喜欢你,现在你不纠缠他了,他不是该高兴吗?抽什么疯呢!”
“晚晚!”沈知意急忙拉着她坐下,严声喝止,“谨言慎行,小心隔墙有耳。”
她对赵衍有恨,说话做事才无所顾忌。
那些梦没有提过晚晚的结局,想必她是这场悲剧的局外人,自己不该牵扯她。
“照你这么说,那赵衍也太奇怪了。”宋晚老实地坐回沈知意身旁。
“昨日我进宫看望姑母,碰巧撞见他向陛下请旨赐婚,说是想娶你做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