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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内侍擦了擦额头的汗,神色有点后怕:“皇上近日忙碌得紧,倒没吩咐别的。”

苏晚晚眼神彻底黯淡下来。

她太高估自己在陆行简那里的分量了。

呵呵。

一个昔日玩物而已,他可能会有几分旧情。

可经过自己的数次拒绝,他怕也是彻底失去了兴趣和耐心,对自己的苦苦哀求哪里肯上心。

只怕还想借机惩罚一下自己的忤逆和不听话。

小内侍倒是自顾自说了起来,“昨儿个退朝的时候,丹陛上出现一封匿名弹劾信,却没人承认信是谁写的。”

“结果司礼监出面,把三百多名文武官员被罚跪在奉天门金水桥前一整天,烈日当空,地面烘烤,昏倒十多人,中暑死了三人。”

“后来文武官员全被下了大狱,今日李首辅上书正谏,这三百多人才被放了出来。”

苏晚晚听得云里雾里。

司礼监的后台是皇帝陆行简。

他找由头惩罚百官,大概是为了立威。

可小内侍特意告诉她这件事,有什么用意?

第二天,顺天府那边就把萧彬的案子给审理并且当庭宣了判。

掌管刑名的推官也换了新面孔,说是原来的推官前天在金水桥前罚跪时中暑死了。

苏晚晚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

因为萧彬的判决结果算不上多好,可也称不上坏。

他被判充军流放到万全都司的蔚州卫。

李首辅家那边没有任何异议。

因为李兆先确实还没死,又被太医诊断出患有心疾,卧床不起的原因还是因为心疾比较严重。

慰州卫离京城三百多里地,地处边疆,却更靠近内陆,不至于像宣府那样处于交战最前线,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忧。

可一旦成为边军,除非遇到大赦或者建功立业加官进爵被调去别处任职,这辈子大概回不来了。

苏晚晚心情非常沉重,帮他准备了充足的银两和十名身手不错的护卫去保护他。

西直门外送别时,天色阴沉得可怕,天空乌云翻滚。

萧彬脖颈上戴着木枷,挺拔的身躯有些瘦削。

苏晚晚斟了三杯酒,纤纤玉指举起酒杯,踮起脚尖递到他唇边。

萧彬往后退了一步,请衙役帮他解下木枷,双手接过苏晚晚手里的酒杯,还小心翼翼地避免触碰到她的手指,一饮而尽。

三杯酒下肚,他沉默地跟着衙役远去。

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时,雨点也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巨大的悲伤袭来。

苏晚晚到附近客栈避雨,心情非常难受,把送行的那坛金华酒喝了大半。

醉眼朦胧时,她不顾一切地走到大雨中,往萧彬消失的方向走去。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身上,彻骨冰寒,像极了三年前那个火光冲天的江夜。

是萧彬把她从冰冷的江水里捞出来,躲避水匪的搜寻,逃得性命。

她被困徐家后宅,为怀孕忧思困顿时,是萧彬带她毅然离开徐家住进鸡鸣寺,打着为太皇太后祈福的旗号一住就是一年。

她的所有秘密和不堪,他全都知晓和接纳,总是坚定地站在她身后,解决她的问题,让她平安无忧。

三年来最坚实的依靠就这样离她远去。

未来人生旅途,她又得独自承受风雨么?

眼泪与雨水混合在一起肆意流淌,苏晚晚身体和心脏都冻得麻木。

麻木好啊。

痛苦就没有那么煎熬了。

不知什么时候,头顶出现一把雨伞。

颀长俊毅的墨色身影举着伞站在她身旁。

陆行简捉住她的手腕,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

“为他伤心到自残?他就那么重要?”

大雨击落在伞上哗哗作响,他的那句话听起来有点模糊不真切,仿佛隔着很远的距离。

苏晚晚凄然地笑了一下:“对,他很重要。”

陆行简脸上神色淡漠,看不出太多的情绪,良久只是说了句:“忘了他,你值得更好的。”

苏晚晚把手腕从他手上挣脱,抱着肩膀,无助地低下头,“不会的,不会有更好的了。”

这副全身湿透又伤心欲绝的模样,像被人遗弃的小动物,在暴雨中漂泊无依。

陆行简静静看着她在自己眼前瑟缩,萎靡。

“跟我回去。”

苏晚晚置若罔闻,继续向大雨滂沱的远处走去。

陆行简抿着唇,清冷的眸底翻滚着莫名的情绪,举着伞站在原地不动。

突然,他把手里的伞一扔,长腿迈出,将纤细的人儿拦腰抱起,转身往客栈走去。

苏晚晚的挣扎就像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毫无威慑力。

上房里已经备好沐浴的热水。

陆行简把她抱进净房,对雁容和鹤影说:“照顾好她。”

他打算放下她,苏晚晚却拽着他的衣襟不肯松手:“萧护卫。”眼睛紧紧闭着,头窝在他怀里很亲昵地蹭了蹭。

雁容吓得脸色大变,赶紧上前去拉苏晚晚的手:“姑娘喝醉了说胡话呢。”

陆行简拧着眉低眸看她良久,最后说了句:“出去。”

话是对雁容和鹤影说的。

净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后,陆行简抱着她坐在椅子上,捏起她的下巴,低头靠近她的脸,轻声问道:“我是谁?”

苏晚晚已经酒劲上头,醉得厉害,她茫然地睁开迷离的双眼,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半天才喃喃说了声:“太子殿下……”

陆行简语气温柔:“以后别这么作践自己,知道吗?”

苏晚晚浑身湿漉漉的难受极了,闭上眼往他怀里缩了缩,“好冷。”

他带着点宠溺哄她,“把湿衣服脱下来,洗了澡就不冷了。”

苏晚晚蹙着眉,撅起小嘴说:“不。”

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陆行简很有耐心,“听话,我叫你的丫鬟进来。”

话是这么说,人却没动,也没喊人。

苏晚晚脸上表情柔柔的,声音带着撒娇,揪着他的衣襟不松手,“不要,他们一来,你就要走了。”

“你自己可以洗吗?”

苏晚晚闭着眼睛轻轻点头。

陆行简唇角勾起几分哂笑。

这个样子还逞强。

一点都不乖。

半个时辰后,陆行简裹着浴袍,抱着换上干净中衣的苏晚晚出了净房。

雁容与鹤影惊呆在原地。

不是吧?

皇上帮我们夫人洗了澡?

两个人刚才是共浴?

她们脸上惊恐与不敢置信交织。

这事传出去,我们夫人的名声不就全毁了?!

可是,她们敢把皇上赶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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