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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卿言昏迷了整整两日,等她恢复意识,早已不在昏暗的牢房。

她脑中浮现狱卒的对话。

教坊司。

她被送进教坊司了吗?

惊悚地从床上坐起,朝着房间内环视。

摆设质朴,除了一张床,就只有简单的几样用具。

直觉告诉她这里不是教坊司。

长时间昏迷,使她身子虚浮,又软倒回床上去。

正在这时,房门从外面被推开,进来两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一个手里端着药碗,一个手里端着清水。

“姑娘醒了?”采桑先一步奔至她的床前,放下药碗,扶起她靠在枕头上。

陌生的面孔让卿言心生警惕,她再次环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而后凝视着眼前人问,“我这是在哪儿?”

“你在我们大人府上。”采桑眉眼和善。

卿言呼吸一窒,心往下沉,“大人?哪位大人?”

在她蒙难之前,就知道本朝律令,罪臣家眷会被没入贱籍。

而后等待她的命运,便是入教坊司为妓,或是被某个公侯王爵、达官显贵看中,将她带入府中做妾。

贱籍女子,就算是做妾,也做不成良妾、贵妾,只能做最低等的贱妾!

自古贱妾毫无尊严可言,随意赠送买卖都是常事。

卿言还想追问是哪位大人,采桑安抚她,“姑娘病了几日,身子虚弱,快将药吃了,保重身子要紧。”

卿言不肯吃药,眼下情况不明,她不想稀里糊涂做人妾室。

“姑娘能保住性命便要往前看,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有其他的打算。”采桑将大人告诉她的话,转述给面前的女子。

卿言眼眶中噙满泪水,抬头望向屋梁。

爹爹含冤而死,卿家满门被抄,为爹爹平反昭雪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一想到爹爹,她的心被利刃刺穿,疼痛难忍。

采月将清水放置好,便退出房门,给她端来新鲜饭食。

“姑娘安心吃药用饭,若身子还有不适知会采月一声,采月出府再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

卿言呆坐着,久久不发一言。

采桑采月无奈,只得先退出房间。

过了一个时辰,两人再次推门而入,药和饭食都被人动过,她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卿言独自在这间房里待了三天,直到第四天,她才走出房门。

外面的景象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这座宅子只有两进院落,并不算大。她住在内院的西厢房内,院内铺设石地板,有一套石质雕花桌凳,还有一棵大石榴树,月份不到,树上的石榴果实青涩。

好奇心驱使卿言将整座宅子走完,原来整座宅子里除了采桑、采月两个丫鬟,就只有前院两个小厮,灶房两个厨娘,还有一个管家。

“你们大人究竟是谁?”卿言回到内院,站在石榴树下。

多日来,那位大人一次都没露过面,仿佛他的府上没她这个人。

他每次回府都会经过内院才能入正房,她一次都没听见院中迎接主人的声音,这说明她住进他府上后,他一次都没回来过。

“我们大人是侍御史容大人。”采桑回道。

从六品侍御史……卿言抿唇拧眉。

此事有疑。

原本她该被送进教坊司,可她竟先入了他的府上,而他官职不高。

那日狱卒的对话再次浮现在她耳中,上京权贵们翘首等着她被投入教坊司,若她当真进教坊司,必定众人追逐,争相来夺她。

当初她尚在闺中,未及笄便有无数纨绔子弟想一睹她的容颜。

她每逢出府都必戴幂篱或面纱,上京第一美人的名号也不知是何人传扬出去的,有这个名号在,一旦落难,等待她的将是不堪的命运。

*

宝马香车,灯花璀璨。舞榭歌台,红帘珠玑。情色缱绻,金银堆砌。

教坊司明面上是隶属于太常寺的礼乐机构,掌管宫廷朝会、筵宴奏乐之事;而实际上,这里又是走马章台、倚红偎翠的声色场所。

来教坊司消遣的,多数有官职在身,或是世家公子。

容寂坐在二楼,朝楼下那方大台斜目,此时正有歌舞广袖,曼妙清音。

他才坐了不久,便听到背后那桌几名纨绔戏谑调笑。

“你们说那卿相之女怎么还没被送来教坊司?”说话的是御史中丞之子刘弘基。

“咱都来五天了,迟早会送进来。”吏部郎中之子王邑双肘支在红漆栏杆上,衣襟半敞,浪荡风流。

“话说这卿相之女与庆国公世子定过亲,美人入狱,庆国公世子就没设法搭救?”刑部郎中之子郭曹探香弄玉,一边嬉笑,一边往身侧美人怀里钻。

“庆国公府这等高门贵府,罪臣之女哪还攀附得起?”王邑仰脖,将怀中娇娥递来的美酒一饮而尽,言语讥嘲。

“可惜咯~,听说他们二人原定一个月之后就要成亲了吧!”刘弘基啧啧叹息一声,立即又哈哈大笑,毫无半点同情之意,只是在瞧热闹。

“你们说那桓晏世子会不会舍不得昔日的未婚妻,来教坊司将人带回府中做妾?”郭曹眉毛一挑,神态轻浮。

“要换作是我,做不成正妻,做妾也使得。”刘弘基又是大笑。

“只怕庆国公府规矩森严,桓晏世子身世清白贵重,庆国公夫人容不下一个入过教坊司的罪臣之女进府……”

容寂神色淡漠,轻抿杯盏中的清茶。

随从恕己听到那些人谈论的内容,将目光转到自家主子身上。

“回府。”容寂收起折扇,霍然起身。

恕己看天,今儿回的有点早。

卿言一如前几日,走完这座宅子便抱膝坐在房中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

灯火初上,院中采桑采月行礼,“大人回来了。”

房门没关,外面任何细微的响动声,卿言都能听见。

她能感觉到那人停留在院中,并未路过内院径直回正房。

他在等她出去见他。

卿言局促不安,迟疑半晌,还是小心挪动脚步踏出了房门。

她在他府中容身,迟早都要面对他,总不能他几日不露面,她就妄想着他将她抛诸脑后,永远都不跟她见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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