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淮面上纯良乖巧,实则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稍稍抬眸,望向街道边的二楼茶坊,眼底划过一丝晦暗。
他还算了解四叔的性子,仗义不代表爱管闲事,且这事儿与文家有关,姑母都没出来说话,四叔怎么可能管,唯一的可能是顾姈这死丫头的主意。
“顾姈,这事儿你管不了,赶紧走。”文清淮压低嗓音警告。
顾姈笑了笑,眉毛都不抬一下,根本不惧他的威胁。
“这话应该是我说吧,你背后在搞什么鬼,需要我告诉外公么?”
私运禁药,还当街鞭打镇抚司的人,世族身份又不是免死金牌,文清淮有几条命够折腾。
那禁药容易上瘾,服用过多,还会失去理智,朝廷禁了二十多年,他倒好,为了敛财,良心都不要了。若是要外公知道,非得断了他两条腿。
文清淮瞳孔微缩,看着少女殊丽明艳的容颜,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
诈他的吧,顾姈怎么可能会知道……
哼,知道又如何,有二皇子作保,她敢把这事儿传扬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文家人见两位主子剑拔弩张,顾四爷却没有要插手的意思,急得火烧眉毛。
二楼茶坊内的身影走到窗边,眸色沉沉凝望着那道缃色身影,屈指在窗台轻敲。
“顾姈怎么来了,裴渡呢?”
“回二皇子,镇抚司那边一直没有动作。”说话的人身着绯色锦袍,玉带银冠,周身气质矜贵,一看便知身份不简单。
裴煜回身看向他,漆眸里潜藏一丝怒意,嗤笑道:“裴渡还真够狠,这种情况都坐得住。”
“说来奇怪,顾家大小姐怎么会管起这事儿了,文清淮好歹是她的表哥,就算要帮,也该帮文清淮才是。”
裴渡垂眸瞧着街道,今日这出戏,算是唱到头了。
“打道回府。”
话音方落,紧闭的雅间门被人叩响。
雅间内除了裴煜和绯衣人,还有数名高手,个个面带警惕地看向门口。
其中一个靠近门的下属,接收到二皇子的示意后,将门打开。
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后,室内一干人等都愣住了。
“哎呀~原来是二皇子和孔少主在此,叶某这厢有礼了。”叶予安语气惊讶,可眼底波澜不惊,微微躬身,礼数周全。
而站在他身旁的裴渡,眉眼清冷,视线越过室内重重人影,直勾勾注视立在窗边的裴煜。
视线交汇,空气中仿佛有硝烟弥漫。
裴煜冷笑:“六弟不在镇抚司待着,跑这儿来做甚?”
裴渡抬步往里走。
来者虽只有六皇子和叶予安两个人,可压迫感十足,室内一干人等根本不敢懈怠,手放在腰间长刀上,随时准备动手。
叶予安跟着进入雅间,一双丹凤眼不动声色的将这群随从打量一圈,唇边笑意不减。
被他称为‘孔少主’的绯衣人可不简单,全名孔知行,出身景国巨富商贾孔家,孔家掌握景国一半的经济命脉,孔知行作为孔家少主,是西京最大的花楼的幕后老板。
孔知行上前两步,将叶予安拦在后面。
他听说过叶予安的名字,这人曾是废太子的左膀右臂,自废太子牵扯结党营私一案,幽居东宫后,他便淡出众人视线许久,再次出现,已在六皇子身边做事。
其余四名皇子或是不敢争,或是争不过,六皇子就不同了,为了权势连命都可以不要,正因这一点,才会被陛下选中,在朝堂制衡二皇子。
“看够了么?”
裴渡棋盘前落座,两腿微曲,修长如竹的指节捻起一枚棋子,幽邃凤眸里情绪平静,好似闲谈。
落子,破了棋盘上的局。
“二哥这局设得好,可世家子弟并不都是蠢货,文家三公子当街动用私刑,父皇看在文家家主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是人言可畏,这把火早晚烧到文家身上。”
“……”裴煜眯了眯眼,看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恨得牙痒痒,“六弟还真是不简单,连顾家大小姐也帮着你。”
“也是,六弟长得俊俏,气概威武,谢砚书一介文人,某些方面还真比不上六弟。”裴煜这话暗示性极强。
一干下属纷纷偷笑,眼神龌龊。
“听闻谢家宴客那日,顾家大小姐还和六皇子走一起呢,许是尝过了滋味,欲罢啊——”
只见裴渡捻在指尖的棋子,顷刻间掷出,犹如离弦之箭般击中说话之人的眉心,那人在一声惨叫后,倒地不起。
除了孔知行,其余属下吓得屏住呼吸,后退半步。
雅间顿时安静无声,无人敢上前查探那人是死是活。
叶予安没有一丝意外。
“裴渡!你敢伤我的人!”裴煜气急败坏,偏偏眼下还奈何他不得。
裴渡淡淡掀眸,两指又从棋奁中捻起一枚棋子,“二哥此言差矣,此人口无遮拦,若任由他乱说话,传到顾家耳朵里,咱俩怕是都讨不到好处。”
顾家是西京世族之首,连帝王都得忌惮三分。
裴煜向楼下瞥去一眼。
街道上,顾姈越过文清淮,走到那名缇骑跟前,居高临下睨着他,语气冰冷:“你当真杀了人?”
那名缇骑抬头望着少女。
他知道顾姈,顾家家主的掌上明珠,文家家主最疼爱的外孙女,虽不清楚她来此的目的,但她与文清淮很明显不是一路。
他深吸一口气,扯着干哑的嗓子说:“我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那五名随从尸体,还在衙署躺着呐!”文家一名资历较深的护卫呵斥道。
顾姈偏头看向他,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实打实地抽了那名护卫一巴掌。
啪——!
一声脆响,力道十成十,直将那护卫的脑袋都打歪过去。
草包身边跟的也是一群草包。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人是三表哥的心腹,私运禁药,他肯定也参与了。
真让他们当街鞭杀镇抚司的人,往后可就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了。
上一世,外公不仅与三表哥断绝了爷孙关系,还引咎辞去五城兵马司总兵的位置,才得以保全文家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