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星沉按住自己跳得毫无规律的心脏,又张了两次口,才发出一线嘶哑的声音,重复了上辈子问过的话:“秋祁,宁王何在?”
秋祁下意识的向车厢的方向偏了下头,抿了抿唇,跳下马车单膝跪下行礼道:“末将秋祁……”
长孙星沉不得不大口呼吸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发晕的脑袋而栽下马去,他血红的双眼直直的盯着毫无动静的车门,厉声打断道:“朕在问你,宁王何在,殷栾亭何在?!”
他的声音沉哑,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仪,只是那声音里的急切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沉稳。
他现在急需一个肯定的回答,关乎他能不能再见殷栾亭一面,关乎到他能不能看见那一线光明。
这两天他不眠不休,滴水不进,不只是着急,也是需要通过身体的不适来确定眼前的一切是真实还是幻梦。
他不敢去碰那近在咫尺的车门,也说不清到底是在怕什么,明明心中已经无比急切,却还是不敢去打开那扇门,看看殷栾亭是不是就坐在里面,这可能就是常言说的,近乡情怯吧。
秋祁微垂着头,一言不发。
长孙星沉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胸中堵着一团如火般的躁郁,简直想一鞭子抽死眼前跪着的这货,但他不能,秋祁是殷栾亭的人,殷栾对这人着紧得很,不能动,否则殷栾亭会生气。
无论殷栾亭是否还活着,他都是不想再惹他生气的。
他只能看着像木头一样油盐不进的秋祁徒劳的生闷气。
车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合拢的车门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从里面推开。
长孙星沉马上抬头看过去,他瞪大了眼睛,一时连呼吸都屏住了,目光贪婪的从推开车门的手一路扫射,将缓缓从车内钻出来的一袭青衣的男人脸上、身上的每一处细节、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捕捉得没有丝毫错漏。
那人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双眸微微上挑,鼻梁高挺,嘴唇削薄,浑身带着从战场上带回来、刻在骨子里抹不去的凌厉气势,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把名器古剑,看着好像不显山露水,却有着谁也无法忽视的锋锐。不是整个宣朝百姓都奉若神明的“照夜将军”殷栾亭又是哪一个?
眼前人的身形、容貌,他的一切都还是扎根在长孙星沉记忆中的样子,无论是那脱下战袍略显瘦削的肩背、劲瘦有力的腰身,还是那双在长袍下笔直的长腿,都跟每一日都无数次盘旋在他脑海中的样子别无二致。
这天下再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眼前的这个人、更熟悉这个人的身体。
这具身体的每一处,都曾被他无数次细细的抚摸和亲吻过,他曾无数次将这具柔韧有力的身体搂在怀里,相拥而眠。
他曾为这人束过发、为他更过衣、喂他吃过饭……他们做过无数别人无法想象的亲密的事。
而当这人去后,只有这些记忆还牢牢的霸占着他的脑海,每天都回想无数遍,一日也不曾忘怀,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