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慕伊人搬走了慕家大半的家产,芸姨娘怄得直哭。
偏偏儿子还不站在自己一边,她更是觉得老天不开眼,谁都在跟她作对。
下午慕淞一回来,她便哭哭啼啼地埋怨男人无能,镇不住家中小姐。
她心情不好,慕淞的心情,只会比她更不好,本就忍了一肚子的郁闷的人,哪里有心情听姨娘埋怨自己无能?于是不等芸姨娘开始诉苦,他便甩手出去了。
这夜在书房歇下,到了半夜,点灯的丫鬟进来,见他还没睡,知道是心中郁闷,便陪着说了会话。
也不晓得是丫鬟太温柔貌美,还是夜里灯光暧昧迷人。总之慕淞聊着聊着,就与丫鬟成就了好事,日次芸姨娘得了消息,更加一哭二闹三上吊,吵个没完没了。
慕淞一生气,干脆发了话,给丫鬟开了脸直接抬成姨娘,能与芸姨娘平起平坐了。
这一下,芸姨娘知道慕淞是真的生气了,终于开始害怕起来。
她在慕家当了十几年的姨娘,这些年,无论是杨氏在时也好,还是杨氏过世之后,慕家后宅,都只有她一个姨娘。所以隐隐地,她以为对大爷来说,自己是很不同的。她有一儿一女,不论是慕淞还是上头老爷子老太太,都一心培养她的儿子慕青则,从未露过要给慕淞续娶的意思。芸姨娘只当自己命好,遇到了好人家,也正是这样,她性子才越发肆意,连大爷都敢埋怨,这些年本也没人计较她,却没有想到,这一回却没那么好运了。意外来的如此之快,一个端茶倒水的丫头,这般轻而易举,就被抬举成了姨娘。
那丫头才十五六岁,年轻貌美,最是水灵不过。
芸姨娘即便自恃美貌,那也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了,如今她已是两个孩子的娘,要比皮相,自然没法跟年轻小姑娘比。
若是旁人家的姨娘,这时会立刻伏低做小,跟大爷认错,再讲讲多年的情分,以及两个孩子,很容易就能把男人给哄回来。
偏偏芸姨娘这些年,在慕府的日子过的太顺遂了。
她儿女双全,儿子还是大房唯一的男丁,且上面没有主母压着,老太太更是阿弥陀佛一心想着与京城众贵妇搭上关系,平日根本懒得理会儿子的什么姨娘不姨娘。她不必跟人伏低做小,不必揣摩什么人的心思,这么十几年过下来,即便再有满脑子的心思,也渐渐懈怠了。
一个人自在惯了,就难免有了几分脾气。慕淞生气她不敢招惹,可心中郁闷无处诉说,只能朝着两个孩子发火。
慕青则是男孩,这些日子又忽然开了窍,开始用功起来。芸姨娘可不但打扰他,便只能对女儿发脾气。
慕佳人日日听她埋怨哭诉,心里难受的要命,可偏偏自己也很怕父亲,根本不知道怎么帮亲娘说话。
父亲不过是抬了一个姨娘,她这个当女儿的,难道还能反对不成?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劝姨娘想开些,不要跟父亲计较。
如此一来,芸姨娘更加委屈,认为女儿也是个昧良心的。
慕佳人日日被她抱怨,也弄得烦躁不已,好不容易接了小姐妹的帖子约她出去赏花,她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能出去散散心也好,姑娘这些日子,在家里可闷的很了。”丫鬟一边准备东西,一边说。
慕佳人也松了一口气,能去外面走一走,哪怕只有一日不必带在这死气沉沉的家里,她都是高兴的。
之前家里定亲退亲又被抢亲,简直是非不断,待大姐姐慕伊人回门搬走了嫁妆,家里更是弥漫着一股压抑之气。
慕佳人觉得,好好的慕家,就因为慕伊人的回归,一下子就家不像家,人不像人了。
她心里难受的要命,可家丑不能外扬,她不敢找任对人倾述,只能自己压抑着,希望这种日子能早日结束。
一切准备就绪,慕佳人只带了两个大丫头,便乘着马车,往青田别庄去了。
深秋时节,要说赏花,能赏的也就是金菊和桂花了。
青田别庄别的没有,就菊花开的好。主人见自家菊花最为争气,索性弄了个赏花宴,每年秋天菊花盛开时,便邀赟都众位世家公子或者千金小姐们上门赏花。
别庄不仅有菊花,主人还十分贴心地准备了桂花酒,澎湖蟹,只期公子小姐们玩的尽兴。
邀请慕佳人赴宴赏花的,便是青田别庄主人家的三姑娘苗依依。
这位三姑娘年纪虽小,却最会与人结交,赟都城排的上号的贵女小姐们,她几乎每个都与之交好。
慕佳人虽为庶女,但因从前慕伊人远在汴京,慕家长房,便只有她这一个女孩子了,她的身份,自然与其他庶女有所不同。旁人不敢轻慢她,反而因她有个可能会嫁入玄家的姐姐,以及一个差不多会继承慕家的弟弟,而处处高看她一眼。于是一来二去,身为庶女的慕佳人,便被赟都最中心的贵女圈子接受了。
这种赏花宴,慕佳人参加过不知多少回,一到地方,她轻车熟路由人引着到了天水园。
苗依依正在招呼客人,佳人正要上前,却听旁边一声轻笑,一个清甜的声音说道:“哎哟,她怎么来了?可真是稀奇。”
“珩语你说什么呢。”苗依依宠溺地瞪了郑珩语一眼,然后走到慕佳人面前,说:“佳人你别理她,那小丫头昨天被她哥哥罚站墙根儿罚了一晌午,这会一肚子气,见谁都没好话。”
慕佳人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终于缓了缓,道:“没事,我又不是计较这些的人。”
“好了佳人,我们正在猜谜语呢,输了的人可要喝醋,你可得想几个厉害的,好好给她们点颜色瞧瞧。”
慕佳人被苗依依拉着,到了女孩子们中间。
一看,小是桌子上摆满了笔墨纸砚,果然大家正在猜字谜。
佳人坐下之后,又有人来了,苗依依立刻起身去招呼,旁边乔雅云悄声问她:“我以为你出不来了呢,听说你家那位回家闹了一回,搬了许多东西出去,外面都说,你家和将军府……以后成了姻亲,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什么飞黄腾达,乔雅云嘴上这么说,眼睛里分明写了自寻死路这四个字。
慕佳人本就心情烦闷,一听她提起此事,脸上就不怎么好看了。
她正想辩解说慕家并未打算与将军府同流合污,却见郑珩语笑嘻嘻地看着她,说:“听说你家刚刚办了喜事?是你那个大姐姐么?”
慕家的事现在谁不清楚,她显然就是故意找茬。
慕佳人沉着脸,不说话。却见郑珩语笑嘻嘻地拉了她的手,道:“可真羡慕你呀,你姐姐嫁入玄家,你往后随时都能去汴京住着了,到那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一起玩耍过的小姐妹。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去汴京呀?怎么还在赟都,没准备起身?”
郑珩语说话从不吝啬嗓门,她说了什么,其他人听得一清二楚。
玄家大公子与白氏嫡女订了亲,慕伊人没能嫁入玄家,反而从汴京回到了赟都,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之后慕伊人与华家订了亲又退亲,如今直接被将军府抢去做了将军夫人,这事儿谁不知道?偏偏郑珩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装傻子,显然就是想要给慕佳人没脸。
然而郑珩语自来自性格如此,她又是郑家女孩,在场的女孩子们谁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即便有人觉得她过分了,也不会为了一个慕佳人与郑珩语作对,毕竟十分划不来。当然,更多的是不嫌事大,支着耳朵看热闹的。这会儿唯一能制止她的苗依依又不在,就只能由着她刺激慕佳人了。
慕佳人脸色铁青,却只咬着牙一言不发。
郑珩语尤不满意,竟拿脚踢了踢她,追问:“怎么不说话?难道是瞧不起我们,不想跟我们说话?”
“郑珩语,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也不记得慕家与郑家有仇,你这样揭人伤疤,就是郑家的教养?”
“哎呀!看你说的!我说什么了呀?我没说什么呀!”看见慕佳人眼睛通红,郑珩语反而更来劲儿,她故作懵懂地说:“难道我记错了?不是都说你家姐姐跟玄家大公子订了亲,往后直接在汴京嫁人的么?如今你姐姐成婚,难道是我听错了?”
“你!”慕佳人猛地一下站起来,怒道:“这是我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有完没完?再说了,她从小在汴京长大,算什么慕家人?说话前弄弄清楚,这话不是我说的,你……”
“好了好了!”苗依依听见动静,终于过来了。
她一把拉住气愤不已的慕佳人,说:“这是我提议的宴会,人也都是我请来的。佳人,给我几分面子,别让我没法交代。”
慕佳人梗着脖子不说话,苗依依又去劝郑珩语:“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佳人又没惹你,你别跟人家发气。”
却没想到苗依依话还没说完,郑珩语就气呼呼地跑出去了。
苗依依无奈,只能惭愧地堆佳人说一句:“佳人,你先坐会儿,我得瞧着别让她跑丢了去。”说完急急忙忙去追郑珩语了,留下慕佳人对着一群刚刚看了她笑话的女孩子们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