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慌忙站起来,不小心打翻粥碗。
手背立刻红了一片。
“长安在宫中向来听话,从不惹事生非,怎么会突然跟人斗殴?”
姜宁心急,来不及拿准备好的果盘,拎起裙摆匆匆朝着书房小跑去。
—
沈御时书房有客。
桌案上的折子批了厚厚的一堆,他略显疲倦的脸,在烛灯映照下,眉头紧皱。
“大晟屡次触犯边境,蚕食国土,若能让裴小将军带兵镇压……”
沈御时阖眼揉太阳穴,打断问道:
“边关百姓生活如何?”
身着官服的洪大人一愣。
“倒是未曾听说敌军烧杀戮虐,只是村落渐失,如此放任不管,怕是迟早要被夺回城池。”
“既然百姓无虞……”
他睁眼,目光越过洪大人的肩膀,看见门外来回不安走动的人影。
沈御时合上折子,“天色不早了,今日就到这吧。”
洪大人侧身望了一眼,识趣的拿了折子起身。
书房门一开。
姜宁冷不丁的和出来的洪大人打了个照面。
对方见礼后,便离开了。
姜宁着急往里走。
迎面便直接撞入了一具结实的胸膛,鼻梁疼的发酸,眼角逼出泪意,身子往后仰去。
“长乐担心。”
朦胧视线里是乌青色缠金色官服,以及熟悉的冷香味将她笼罩包裹。
沈御时单手轻握她手肘,手臂将纤细腰肢揽入怀中,紧紧地护在怀里,鼻尖擦过她头顶发丝,气息微乱。
姜宁这才避免了摔倒,心有余悸捏着他胸膛的衣料。
还好没摔下去。
“皇叔……”
反应过来被沈御时紧紧地圈在怀里,姿势过于亲密。
姜宁稍微挣扎了一下。
“能站稳了吗?”头顶传来询问。
姜宁的视线里看不见沈御时的表情,只感觉自己稍微转一下头,额头可能就会擦过他的唇瓣。
她一动不敢动。
刚才着急恐慌的心,这会儿竟莫名的缓缓安定下来。
姜宁点头:“能。”
夏日傍晚的空气自带粘稠感,姜宁只觉得空气的搅动都因为热气慢了几分。
连带着意识里,沈御时从她腰间抽离的手掌动作。
也因着这暑气的滞涩,
变得缓慢而又长久。
“今日不用研墨,长乐是找我有事?”
沈御时单手负立,眼神里划过一丝晦暗,再看向姜宁时,神色是寻常的温和关心。
若不是她鼻尖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冷香。
姜宁差点以为刚才的亲密接触,是她错觉。
她想起正事,又着急起来,快速握住沈御时的手臂,期盼:
“皇叔,你现在能带我进宫吗?”
沈御时眼眸里的温和迅速的褪去,眸色蒙上一层暗不见底的墨色,冷光微闪。
在与姜宁的视线触及的瞬间。
沈御时垂眸,掩去不悦,反手握住姜宁白皙手腕。
“进来慢慢说。”
沈御时进屋后,在桌案前坐了下来。
他从旁边的一个木质小盒里,拿出一个乌青色的小盒,打开里面凝脂般的膏状物。
姜宁边走边说,迫不及待的把姜长安的事,告诉了沈御时。
“长安不是惹事生非的性子,肯定是有人主动滋事,他才动手的。”
“皇叔,我想进宫看看他伤势如何!”
沈御时没抬头,指尖沾了凝脂膏。
他掌心朝上,道:“手。”
姜宁不明所以,伸出手去。
指尖被轻轻握住,沈御时专注地将凝脂膏涂在她手背被烫红的部位。
“烫伤后应立刻浸凉水,不该冒冒失失就出门。”
他微蹙眉:“若是日后留疤怎么办?”
姜宁心急难耐,看着他耐心细致的涂那一点也不碍事的烫伤。
心下一急。
猛地抽回手,语气也不耐了几分:
“皇叔,我在同你说我要进宫的事!”
沈御时掌心空空。
他眼底晦暗,伸手拿了帕子,缓缓地的擦干净指尖剩余没有涂完的凝脂膏。
书房里的气氛。
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姜宁自知方才的着急,不是有求于人的态度。
刚要开口认错,便听见沈御时缓缓道:
“长乐是御医吗?”
他看过来的凝重神色,像是千斤巨石压在她身上,令她肩膀沉了下去。
姜宁抿唇:“不是。”
“姜长安不是寻事滋事的性子,那长乐认为,送往宫中的其他世子是寻事滋事的性子吗?”
沈御时的语气一旦没有平日里刻意的温柔。
便自带着令人胆颤的压力。
姜宁喉头滚动:“不是。”
“还是说,长乐进宫几次,与太子私下见了几次,便觉得这宫中,是凭你,就能主持正义的地方了?”
姜宁蓦然抬眸,视线与他相交。
瞳孔轻轻颤抖。
沈御时严厉地看向她。
“本王倒是看不透了,长乐这般着急入宫,到底是担心姜长安,还是盼着与太子再多见几次?”
姜宁嘴角颤了颤,她说不出来任何话。
书房里两人一站一坐,眼神固执地交错。
陷入难以言明的沉默。
这时,
书房外冬夏气喘吁吁的跑上台阶。
“郡主,您给王爷准备的水果,奴婢给您送……来……了。”
最后几个字,细若蚊鸣。
冬夏察觉书房里气氛不对劲,端着果盘老实地站在门口,惴惴不安的看着姜宁的背影。
不多久。
姜宁默不吭声的走出了书房。
冬夏刚要跟上。
“拿进来!”
书房里低沉的嗓音,冬夏吓得腿软,赶紧低头将果盘送进去后,快速退了出来。
“郡主。”
冬夏跟上姜宁,见她脸色不好。
“是因为太晚的缘故,王爷不答应吗?”
冬夏心中替姜宁着急,安慰道:“不行明日一早再入宫。”
“还有良妃娘娘在宫里照应呢。”
“世子应该会没事的。”
姜宁蓦然顿住脚步,眼神落在面前的几块青石板上,竹叶在头顶沙沙作响。
“冬夏,你上府门候着。”
“若是长安真出了大事,昭庆公主会着人上门送信的。”
姜宁轻叹一口气,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
“是我太着急了。”
若因此得罪了皇叔,且不说今日,便是日后进宫,恐怕都难。
冬夏领命匆匆去了。
姜宁回到听竹苑,远远地望了一眼依旧亮着灯的书房。
她从漆木盒子里,翻出来给沈御时没做完的那根木雕。
在灯下,仔细的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