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听晚咬咬牙。
李谐为丢的是面子,可贺老头儿会丢的,是大半条命。
“小。”
她脆声道。
她声落,江野满意地笑了,充满挑衅,手指了一指,侍者把所有筹码压在“小”上。
虞听晚看见对面的李谐为,认命地闭了闭眼,随后对她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嘴型在说没关系。
她又辜负了一个人,甚至辜负了曾经的自己,成了罪恶的加害者。
李谐为手一推,全下在“”大”上,如同把自己的一部分推了出去——他的尊严。
杨铄手扣上骰盅,故弄玄虚道:
“买定离手……开!”
三个骰子,四点。
小。
钱翻了个番,两个亿。
“还真让她说准了?刚才不是蒙的?”
“卧槽,虞听晚不是去赌场干过吧?缺钱缺成这样?”
“谁知道呢?不过去赌场打工,也不能练成这本事吧?”
人群里一片哗然。
李谐为瘫坐在椅子上,茫然若失,如同一个失去所有的流浪汉。
江野则愣了一瞬,随即轻嗤一声,眼尾上挑,目光慑人,周遭的气息更加嚣张和压迫。
“你现在还觉得,钱和势,不是万能的?”
李谐为低眉敛目,没了抬头和回答的勇气。
虞听晚神色更加漠然。
这世上,又多了一个死人。
她进宇高前,也曾以为,正义和奋斗,可以击败所有不公,远胜过金钱和权势。
让她清醒的,是厕所门口,那一盆浇下来的凉水,无数的伤痕,和回避不解决的老师。
最后帮她的,不是校领导也不是警察,是江野的父亲,一个更大的权势。
“签了吧。”
江野把协议丢在她面前。
虞听晚粗略翻看一遍,没有任何不妥,拿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
“不愧是一对儿,签协议都签得这么利索!”
杨铄打趣道。
虞听晚猛地抬头看向李谐为。
杨铄见她茫然的样子,装出好心道:
“你还不知道吧,就在你和野子说话那会儿工夫,我们李主任!签了这份协议!”
他把协议扔到虞听晚面前。
她打开一页页翻过去,这份协议,将李谐为的赌债,改了合理合法的解释。
因损坏江野巨额财物,必须偿还两亿。
本来李谐为还能逃债,现在,逃也逃不掉了。
犯罪者和审判者是一家人。
报警对于江野来说什么威胁都没有。
可李谐为甚至失去了报警的权利。
她抿抿唇。
随后拿着两份协议,走到李谐为身边,附在他耳边道:
“放轻松,两个亿,九牛一毛而已,九幽山的一间房都不止这个价,老头儿命都握在我手里。”
尽管李谐为没有彻底打消担忧,但听着虞听晚,这样开他顶头上司的玩笑,两个人还是笑作一团。
江野正在检查两份协议上的签字,眼前一幕,手里的纸张,皱作一团。
凭什么,她做了那么多恶事,凭什么能像现在这样,又对着男人喜笑颜开,她凭什么开心。
他在牢狱里备受煎熬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讨好男人的吗?
“小虞,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虞听晚瞬间冷起脸,她没必要再讨好他了。
“笑话而已。”
“行,既然这么开心,那我们就举杯,庆祝江先生大获全胜!”
郭老板端起酒杯,高高举起,转着圈对人群呼吁。
这种献殷勤的事,在场的人都乐意捧场,纷纷高举酒杯。
侍者将酒杯,递至参与赌局的李谐为面前,却不知为何没有给虞听晚。
李谐为手还没碰到酒杯,就让虞听晚夺走了。
“你不能喝。”
“为什么?”
“你喝了,就不能开车了,我们怎么回去?”
李谐为有些怔然,她说“我们”。
“可是你……”
“没事,不差这一杯了。”
反正今晚这医院她是去定了,多喝一杯,挂水钱也更值一些。
郭老板打趣道:
“李主任有福气啊!小虞这就护上了?”
虞听晚不想跟他多废话,没理他,举起酒杯。
在场的人或早或晚举杯而起,将酒饮尽,唯独江野没有喝。
杨铄喝酒时偷看向江野。
下午他在大马路上发那么大脾气,把虞听晚的车都给撞烂了。
谁想到她转头又和李谐为要一起开车回家了。
见他没什么反应,他才放下悬着的心。
放下酒杯后,四下一片静默,有个热情的同学挑起话题。
“野哥不是要在国外订婚的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江野本来冰冷的目光,瞬间变得温柔,连唇角都不自觉上扬。
“她说想家了,所以就回来办。”
“那还走吗?”
“看她。”
他话语缱绻,大家爆发出一阵对于恋爱酸臭味的吁声。
有人将眼睛瞟向虞听晚。
毕竟她曾经才是江野的那个例外。
如果江野是一杆随时走火的枪,那虞听晚就是枪上的保险栓。
她站在那,泰然自若,没有大家想看到的悔恨与嫉妒。
她没想到还能再听到他的私事,听到他对另一半的体贴,竟觉得有种万事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这样挺好,是她想象中的,他该有的生活。
“野哥,你对嫂子可真好!来,嫂子虽然不在,敬嫂子一杯!”
杨铄故意让侍者,给虞听晚送上两倍大的酒杯。
以前江野给她挡酒,护得不行,现在她干了那么多恶心事,竟然还好意思当着他的面,给别的男人挡酒。
不是能喝吗?喝死她。
虞听晚接过酒杯,眸中微闪。
这致死量吧。
大家再次干杯,只有虞听晚拿着酒杯干瞪眼。
她已经签了合同,可东西还没拿到手,确实不应该惹怒江野。
可这玩意喝下去,她就得横着出去。
“虞听晚,你怎么不喝?是不愿意祝福江野和嫂子?还是不想要器械了?”
杨铄在故意针对她。
虞听晚像是没听到他的话,端详酒杯,思考着要不要喝,或者说要不要现在死。
杨铄见她不回话,更加生气,逼着她喝下去。
“你要是不喝,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大门!”
他放了狠话,直截了当地威胁。
众人叫嚷着,“喝!喝!喝!”
虞听晚皱皱眉头,又是这样的场景,还是那群同学。
她无论怎样,都逃不掉吗?
反正她也活不长了,就这样死了,也挺好。
赌一把吧,她今天要是死了,那就是命。要是没死,就是该死的另有其人。
她自嘲的扯扯嘴角,举起杯。
“够了!”
江野呵斥道,人群的逼迫声消退,所有人都看向发怒的江野,不敢出声。
他看着虞听晚,像在看什么垃圾。
“她的祝愿,我嫌脏。”
虞听晚面无表情放下酒杯。
嫌脏。
是嫌他和她的结局脏,还是嫌她这个人脏。
她不知道,只是可惜了,她又要再活一阵儿了。
大厅里冷到极点,没人敢触江野的霉头,全都安静到极点,连风声都听得到。
“不敬就不敬,别生气啊!开个玩笑而已!”
这个时候,只有杨铄还敢在江野面前跳来跳去。
他见江野不搭理她,把话题引向另一位当事人。
“虞听晚,你点数怎么猜那么准?有什么秘诀吗?说出来让大家也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