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春殿出来。
姜宁走了两步,和冬夏对视一眼。
她扶着冬夏的手,稳了稳心神。
冬夏面色焦急,担心问道:“郡主,可是暑气太重,腰伤又疼了?”
边说边恳切地看向领路嬷嬷,嬷嬷停下来,慈祥询问。
“郡主,还能走吗?”
姜宁唇色苍白,调整呼吸勉强撑住:“缓一缓就行, 不碍事。”
冬夏焦急地望向领路的嬷嬷:“嬷嬷,我家郡主腰上有伤,这附近可有地方能稍作休息?”
嬷嬷是受良妃打点过的宫中老人,抬眼望了一眼周围。
“距离宫门路还远着,附近有个湖心亭,奴婢领郡主过去,先歇一歇。”
“多谢嬷嬷。”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
姜宁垂眸,收敛心神。
湖心亭三面环水,冬夏扶着姜宁刚坐下,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望,嬷嬷正躬身行礼。
“叩见太子殿下。”
冬夏慌忙跪下,不敢抬头。
身边裙摆微动,姜宁站起来欠身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婉转温柔的嗓音如春风拂面,宋昭昱走进湖心亭,双目视线落姜宁身上。
曾在少年时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与眼前女子的笑靥重合。
宋昭昱极力压制住激动和想要快步过去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
伸手虚空扶了一下。
“免礼。”
即刻又快速吩咐道:“天气炎热,还不快去取碗凉汤来给郡主解暑。”
嬷嬷领命去了。
冬夏识趣的退下。
湖心亭内只剩宋昭昱和姜宁两人。
宋昭昱适才克制的隐忍已经到了极限,上前一大步,握住姜宁的手。
“阿宁。”
宋昭昱闻见她身上味道:“你受伤了?”
姜宁身上外敷用的红花膏,乃御赐圣品,宋昭昱格外熟悉。
姜宁被握着手,笑了笑:“一点小伤,殿下不必挂心。”
宋昭昱有更重要的事,等姜宁的答复。
他期盼道:“昨天我托昭清问的事,你是怎么想的?若是你也心许于我,我现在就带你去见父皇,求一纸婚书——”
姜宁刚要说话。
“参见摄政王!”
湖边忽然哗啦啦的跪倒一片。
姜宁立刻抽回手,捏着衣襟站好,看向来人,心底不知为何慌的漏了半拍。
他怎么来了?
宋昭昱不舍的转身站在姜宁身边,目光缱绻几许,才上前行礼。
“皇叔。”
沈御时缓步踏入湖心亭,本就不大的空间里,气氛蓦然压抑冷锐了几分。
姜宁不自觉的吞咽喉间,手心紧张地出了一层汗。
“皇叔今日怎的有空……”宋昭昱闻到风中的熟悉味道,皱眉:“皇叔也受伤了?”
沈御时的目光先落在姜宁身上看了半晌,然后才扫一眼宋昭昱。
“本王无碍,许是昨日在长乐房里呆得久了,身上沾了些药气。”
姜宁本低着头,闻言不可置信的看向沈御时。
一双眸子里,写满了疑问。
什么叫……
在她房间里,待的久了?
沈御时在听竹苑的时候,她连药瓶子都没打开过,怎么就还沾了药气了?
沈御时风平浪静地回看她,一张矜贵绝尘的脸上淡然自若。
宋昭昱沉浸在求娶姜宁的期盼中,想到这三年,沈御时也算是姜宁的半个监护人,想与他商量。
“皇叔,母后近日说要给本宫立妃……”
“殿下!”
姜宁蓦然开口,叫住宋昭昱。
两个男人的目光,同时朝着她看了过来。
姜宁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她勉强挤出笑意:“我已经休息得差不多,就不耽误皇叔和殿下商讨要事了,我先回了。”
宋昭昱一头雾水:“阿宁,若是皇叔同意……”
沈御时看她一眼:“本王正好也处理完公事,我随你一起回府。”
他一双眸子沉沉落在姜宁的身上。
姜宁提气迈开步子,眼角余光看向宋昭昱,咬了咬唇,走出湖心亭。
沈御时随即跟上,宽阔身影隔断宋昭昱的视线。
他今日坐了步辇入宫,扶着姜宁让她坐上,远远地侧头看一眼宋昭昱,收回视线,和姜宁一起朝着宫门走去。
宋昭昱:……
嬷嬷端着凉汤回来的时候,湖心亭里只剩宋昭昱一人。
他端起一饮而尽,百思不得其解。
“你说,阿宁为何要打断我与皇叔商议求娶她啊?”
嬷嬷傻眼。
我……说?
—
姜宁坐在步辇上晃悠悠地,走一段路后渐渐生出困意。
她小脑袋撑不住用力点一下,反应过来很快坐直,调整姿势仪态,没撑几秒,脑袋又朝前面栽去——
沈御时抬手,及时托住她白净额头。
姜宁额间一片清凉。
这回彻底醒了。
沈御时收回手,淡淡道:“下回入宫乘坐马车,方便休息。”
姜宁困意仍在,下意识娇憨抱怨:“下回入宫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沈御时看她一眼。
姜宁衣袖掩唇,打了个呵欠。
下一刻便听见身旁沈御时道:“我今日向圣上求了旨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入宫看望姜长安,我都可以带你进宫。”
姜宁眸子瞬间亮了。
她自己都没察觉,靠过去不自觉扯着他的袖子问道:“真的吗?”
“真的什么时候都可以?”
沈御时垂眸,不动声色微扬唇角,掌心落在她头上,轻揉颔首:“嗯。”
“太好了,多谢皇叔!”
姜宁高兴的恨不得当场给他行礼。
沈御时笑了笑。
步辇忽然慢了下来。
前方,为首一人着装雍容华贵,身后一众嬷嬷撑伞打扇,声势极为浩荡,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待走近见上面,沈御时眸色淡了下来:“皇后娘娘。”
姜宁从步辇上下来行礼,鹌鹑一样老实跟在沈御时的身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位皇后,正是江荷婉的表姑母。
这也是姜宁没有当下应允宋昭昱的原因,太子若真是立妃,人选是她的话,皇后第一个不会同意。
姜宁必须避开锋芒。
“这便是长乐郡主吧。”皇后端庄华贵,笑吟吟看一眼姜宁:“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她是比昭庆公主长一岁。”
皇后开门见山:“到了适婚的年纪,不知摄政王替她寻到满意的婚配人家了吗?”
沈御时眸色淡淡:“她不嫁人。”
皇后一愣,接着啼笑皆非:“摄政王说笑了,这天下女子哪里有不嫁人的道理?”
“再说了。”
皇后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道:
“当初她与太子的婚约,虽废也未废,她若不嫁人,太子怎么纳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