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看着钟意半晌才回神,这才垂眸淡淡扫了地上跪着的刘春一眼,周氏自恃身份,淡然开口。
“你娘毕竟在这府上伺候了半辈子,她死了我也很惋惜,只不过钟意这个样子,你说她杀人,却是没什么信服力的。”
周氏这话里,隐隐带着一丝暗示。
“夫人,就算我娘不是她杀的,也定是她克死了我娘,求夫人为我娘做主。”
刘春说完,伏地号啕大哭。
她娘是谁杀的刘春也不知道,但她知道昨天她娘在钟意手上吃了瘪,今日她要为她娘讨回来。
钟意气的险些乐了,她就算是克人,也是先克周氏,能克得着刘春她娘吗?
就见周氏抬头,仔仔细细地又将钟意的脸打量了一番,那眼神深邃,让人琢磨不透。
在钟意看来,那眼神就是在憋着坏。
“这样啊……”
周氏缓缓开口,意味深长地,忽的就笑了。
“说不定是这府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稍候,我请人来看一看,顺便替你娘做一场法事。”
“夫人……”刘春面有不甘,还要再说什么。
周氏垂头微微变了脸色,原本和气的面容里带着冷意和警告。
刘春张了张嘴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钟意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她不屑地勾了勾唇角。
就听周氏对身边的嬷嬷道:
“给大小姐换上干净的衣服,老爷还在大堂等着她呢。”
那嬷嬷应下,端着衣物就向钟意走来,抓着她就要给她换衣服。
“我不要,我不走,我要陪着嬷嬷。”
钟意执拗的不配合,周氏身边的几个嬷嬷愣是摁不住她,气的在她身上暗自掐了几把。
钟意吃痛,她钟意向来不是这受委屈的人,但为了地上的刘嬷嬷,她捏紧拳头暗自将这仇记下。
周氏无法,想着钟万凡还在等着,今日不能出什么差错,便只能压着心中的火气哄道:
“钟意,你要听话,乖乖将这些新衣服换上,我会请大夫,给刘嬷嬷医治的,若你再这么闹下去,只会耽误刘嬷嬷的伤。”
周氏这话就是说:若你不听话,那就不会给刘嬷嬷请大夫的。
“真的,真的会请大夫?”
钟意半信半疑,却是安静了下来。
“真的。”周氏在心中冷笑,回头吩咐身后的丫头。“去将府中的大夫请来。”
钟意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氏忽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笑道:
“快将这衣服换上,今日你可是要进宫谢恩的,去瞧一瞧的你未婚夫婿,老爷还在等你呢。”
钟意看着周氏这笑,总觉得没好事。
但这进宫谢恩是大事,她该是推脱不了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于刘嬷嬷,就算周氏不请大夫来,就这样静养着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钟意想着,背过身去迅速的地将刘嬷嬷额头上的伤口包扎好,又费劲儿地将刘嬷嬷抱到了床上安排好。
周氏上前两步,她紧紧盯着钟意的脸,就好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她放缓了语气,轻声道:
“放心吧,大夫马上就来,刘嬷嬷不会有事的。”
“夫人,我娘……”刘春不甘心的瞪着钟意,却被周氏一个眼神吓得闭了嘴。
周氏冷笑一声。
“事有轻重缓急,等大小姐从宫中回来,此事我定会彻查的。”
钟意挑眉冷笑,听周氏这话,等到自己从宫中回来,看来,周氏是要找她算账的。
钟意又不放心地看了刘嬷嬷一眼,她只能换了衣服过去。
她爹此刻正在大堂等她。
钟万凡看见钟意这干净的样子愣了一下,双眼紧紧地盯在钟意的脸上,那端着茶杯的手都在轻轻地颤抖着。
钟意总觉得他们不是在看她,而是在透过她这张脸看别人。
此刻钟万凡是如此,方才周氏也是如此。
钟意权当没瞧见钟万凡的失态。
顷刻间,钟万凡就恢复如常,一副沉稳地让人捉摸不透的样子。
“老爷,夫人说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头疼病估计是又犯了,怕是不能跟着老爷一起进宫谢恩了。”
“请大夫瞧一瞧吧。”钟万凡只冷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关心的样子。
“走吧。”
钟万凡只说了这一句,看也不看钟意,便率先走了出去。
钟万凡脊背笔直,瞧上去儒雅之中带着说不出来的威严,钟意忙乖巧地跟了上去。
府门口,钟万凡只觉得有一个小小的力道拽住了他的衣袖。
他一回头,就瞧见了一双怯生生的眼睛,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爹爹,我可以跟你乘一辆马车吗?”钟意抬头小声问道。
“我不会闹爹爹的,我会乖的,我……我只是有些害怕而已。”
钟意说着,缓缓垂下了头,那只拽着她爹袖子的手紧张地捏紧,看起来无助又可怜。
钟万凡看着面前停好的两辆马车,片刻之后,应了一声,缓缓点了点头。
钟意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她乖巧地笑着,没有乱动。
管家在一旁有些诧异,钟万凡是从不喜欢与人同乘一辆马车的,就连周氏也不例外。
管家片刻之后又觉得理所应当,毕竟,之前去世的先夫人,是有这个殊荣的。
而钟意,正是那位先夫人生下的女儿,管家想着,忙上前给钟意掀起马车的帘子。
“大小姐,您慢些。”
钟意扶着管家的手缓缓上了马车,只听马车外管家对她爹笑说:
“老爷,老奴总觉得大小姐这几日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疯了,看上去安静了许多。”
没听见她爹的回音,只听管家迟疑片刻又笑道:
“要不要,老奴找大夫来给大小姐瞧一瞧,万一大小姐病情好转了呢,也是一桩喜事。”
钟意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始终没听见她爹是如何说的,就见帘子被掀开,她爹进了马车。
钟意傻傻地冲她爹笑了一下,钟万凡瞧见了也没理人,只是正襟危坐着闭上眼睛假寐。
钟意也不在意她爹的冷淡,马车缓缓行进,钟意乖巧地坐在她爹的脚边。
“爹爹。”
钟万凡没理人,像是睡着了。
钟意耳朵灵敏的很,听着钟万凡那呼吸声,她心里知道对方没睡,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爹爹。”
钟万凡眼睛眯起一条缝隙,冷眼垂眸打量着她,让人捉摸不透。
“爹爹,这两日来我总是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个白胡子的老爷爷,他说我的病正在慢慢好起来。”
钟意傻笑着说着,说不出的天真无邪。
“可我说,我的身体好得很,我没有病呀,嘻嘻!”
说实话,钟万凡的眼神向来很有压力,深沉地让人看不透,普通人与他对视,首先在气势上就先弱了几分。
可钟意一派坦然。
就见钟万凡又闭上了眼睛,不愿意看面前的这张脸。
他长出了一口气,似是不耐烦与一个傻子浪费唇舌。
半晌。
“然后呢?那位老者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