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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之中,地动山摇,乱石自天而降。爆炸在身后如影随行,热浪滚滚,几乎可以灼伤皮肤。
这是一场生死的速度较量。
“等他找到这条密道再打通,苍木他们应该早就逃远了吧。”白孝女看着坍塌的密道入口喃喃道。随后,脸上扬起了嗜血的笑:“这样我也可以安心的去了。”语毕,抬手拭去嘴角流下的血迹。
等到藤原家衡找到白孝女时,白孝女正背对着他,站在被乱石堵住的密道入口处。身形孤单,透着无法言说的凄凉。
“你果然找来了。”
“你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我怎么可能找不到这里。”
藤原家衡看了一眼白孝女身后被乱石堵死的洞口道:“他们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吧。没想到囚龙石狱中竟然还有通往外界的通道。该说是先辈们在建造时的疏忽吗?”
“我不会轻易放你过去。”
“你以为凭你可以胜我?你该知道,只要追上他们,我一定会杀了苍木。”
“你为何一定要杀他?”
藤原家衡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三岁时父母过世;六岁时村子被流寇血洗。自己虽然因为上山打柴而逃过一劫,但抚养自己长大的兄嫂及他们一岁的孩子却死在了流寇手中。从此四处流浪,直到被藤原家的人秘密收养起来。但恐怕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婴儿并没有被杀死,反而被一个落魄的剑客收养,并教会了剑术。幸运的是,十六年后,这个孩子竟然也练成了极高的剑术。不久之前还替我击退了一批刺客。但是跟他自己的姑姑比起来,不论是脑子还是剑术,他差了都不止一星半点——我说的对吧,白孝女。不或者我应该叫你为青藤静雅。”
青藤静雅
这四个字此时在白孝女耳中听来恍如前世。
一日前,囚龙石狱。
白孝女木然的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路上走廊里的守卫们一声声恭敬且畏惧的“天武弑神大人”也未能将她的思绪拉回。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啊。本来以为自己在世上只是一个孤家寡人,没有一点血缘的羁绊,所以早已看淡生死。但就在她决定完全抛弃自己,屈服于命运之时,却忽然发现在这世上还有一个血亲。自己就仿佛溺水之人,即使只是遇到了一根稻草,也要拼命抓住。
只是低头的那一眼,她就发现自己负责关押的人竟然是十六年前自以为死去的侄子!不需要问名字和年龄,就可以肯定是他。那容貌与他父亲也就是她的兄长年少时一模一样,连眼神都是一样的充满阳光热情而又桀骜不驯。尤其是脖子上的那个胎记,她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记错。暗暗心想: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满门被灭的仇他是否知道?是否还记得他曾有一位小姑姑?好想再抱一抱她的侄子。好像……看着他长大……
这一发现,让她有震惊,有欣喜,也有猜疑。
但看到没戴面具的白孝女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表情,藤原家衡似是失望的叹了口气道:“我原本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可现在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苍木就是那个孩子了。让我猜猜,是因为他脖子上的那块圆形的斑吧。我记得你的脖子上也有这么一个斑。”
白孝女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眸却因为藤原的最后一句近似喃喃自语的话语而泛起了涟漪。心中的一块似乎柔软了一下。而藤原也因为自己的反常而暗自后悔:我为什么还记得那么清楚?这心中的暗痛,又算什么?
然而白孝女眼中的涟漪刚一泛起就被生生止住了。因为她感受到了杀气。纵然她反应迅速,但也还是在身上留下了一道伤口。对她而言,任何一个破绽都有可能是致命的。所以她已经为自己刚才片刻的失神付出了血的代价。鲜血从伤口涌出,狰狞的伤口仿佛一张在嘲笑她的嘴。
“我知道你变强了。但我没有想到你变得这么强了。”白孝女连自己的伤口都懒得看上一眼,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不错,我是变强了。但是,你也变弱了。”
藤原的话有些出乎了白孝女的意料。但他接下来的话则更加令她吃惊:
“你在能为我身边的最强杀手,是因为曾经的你忘情绝爱,没有什么可以可以动摇你的心;但现在你的心中有了不舍,所以才会缩手缩脚,处处受制于人。但我就不同了。我‘舍弃’了心软,才得到了今天的一切:谋略、剑术、地位、权力。那个舍得阁的女人说的没错‘一将功成万骨枯’。太过心软的人是没有办法站在高处俯视众生的。”
那个舍得阁的女人?
他竟然、竟然见过那个女人,还和她做了交易!
白孝女的内心十分震惊。此时她才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个女人那么肯定自己还会找她——即使不是为了那杯酒。
难道要她就此放弃吗?
她不能。
她的身后还有自己的侄子和他的朋友——尽管自己毫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但看苍木的样子,应该是很在乎他们吧。真该替他感到高兴。因为这世上还有在乎他和他在乎的人。这应该是一种自己得不到幸福吧。
白孝女曾经无数次想到了自己的死。但她此时不仅不能死,也不能退。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自己会走到需要求人的地步——即使她不认为那个舍得阁的女子是人。她在藤原不解的目光中闭上了眼,握紧了沾满了鲜血的拳,心中默默念着:“我现在需要你……舍得阁。”
白孝女只觉得心神一动,而后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高大宽敞的大厅中。大厅格局与东瀛不同。厅中不算十分明亮,点着数盏灯。厅似乎很大,却诡异地让人感受不到左右的边际。正对面的墙上绘着漫无边际的赤红色的彼岸花海。花海中隐约可见一条长河和一座人影憧憧的拱桥。靠近墙正中间的位置上摆着一个样式华贵的美人榻。榻前竟然有一条三尺宽的小河。说是小河,但却是不是天然形成的。它仿佛是被人放置在厅中用来隔断主位和来者的。河水流动极缓,连白孝女也听不出水流动的声音,只是从水面上不断反射的灯光才判断出来的。隔着河,站着一个翠衫少女。少女身旁则是一张燕尾翘头案,上面还摆着笔墨纸砚和一个兽首香炉。香炉中还缓缓飘散出丝丝缕缕的香气。而之前见到的神秘女人仍旧穿着那一身墨色的衣裙,斜靠在贵妃榻上。布满金色花纹的裙尾自榻上拖到地面上,仿佛一朵盛开的金花。而身侧则是之前看到的那六扇折屏。但似乎那上面的地狱图和之前所看的并不完全一样。
“我说过你会来求我的。”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曼娘慢悠悠的对面前已满身鲜血的白孝女似笑非笑地说道。那样子,仿佛看透了一切。但白孝女并不喜欢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这让她会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既然来到这里了,那么说出来吧。你想要得到什么?”
“我要一把刀。还要解掉醉魔舞的毒。”
“为什么不是直接要杀死藤原家衡呢?这样可是省事多了,代价也会少一些的。”曼娘好心提醒道。
“不用。有些事情我需要亲自解决。”
“那你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曼娘眸中闪过一丝光芒。
“在我解决掉我的事情后,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呵,如果我要你的命呢?”曼娘声音忽然阴沉下来道。一股阴冷的死亡气息袭向了白孝女。
白孝女身形晃了晃,勉强抵住曼娘的威压道:“你要也可。但要等我解决了那些事情才行。”
曼娘冷冷地盯着白孝女看了好一会儿,直把后者看的心中惶惶才收回了目光,道:
“我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白孝女立刻点了点头。
“是什么东西?”一旁的翠衫少女看向曼娘。
“客人都不在意,你问个什么劲。”
忽然从一把椅子后面转出了一只身形肥胖的狸花猫。显然刚才那句话就是这只肥猫说出来的。那肥猫舔舔抬起的爪子竟然给了问话的少女一个类似翻白眼的动作。
白孝女在接连见到了数件以前自己从未见过的不可思议的事情之后,此时也就能够比较从容地接受了一只肥猫会说话的事实。
肥猫出人意料地身姿轻盈地跳上了一个高高的架子,蹲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用一双碧绿色的猫瞳看着白孝女道:“在下莫离,叫我莫爷就行。这个是那个老不死给你的解药。先说好了,因为你刚才要‘得到’的只是解‘醉魔舞’的毒,所以这药也就只能解‘醉魔舞’的毒,对你身上的伤是不会有半点好处的,所以你也别想喝下药后就能立马生龙活虎。明白了吗?”
白孝女这边认真听着莫离的话。但过人的耳力还是让她还听到从很远处传来的一声老人的咆哮:“不是‘老不死’,是‘死不了’……”
白孝女也不顾远处的那声咆哮,点点头,接过了莫离丢过来的白瓷瓶。打开了塞子,一饮而下。
曼娘见她把药喝下后,将手中合着的扇子向前一挥,就有一道光影冲向了白孝女。白孝女立刻伸出双手接住了它。那一道光影在白孝女的手中发出了嗡鸣声后就收敛了光芒。白孝女定睛一看,是一把形如钩月的折花弯刀。刀身的花纹形如同流云,随着人的呼吸明明暗暗地闪着微光。刀柄漆黑如墨,形如枯骨。
“去吧。”曼娘随手一挥衣袖,白孝女便像她突然出现那样,又突然地从大厅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