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看着面前的甜汤碗,又看着举着碗笑的甜美的施染霜,干笑道:“大小姐抬举我了,这是姐姐的甜汤,我怎么配喝,还是留给姐姐吧,”
施染霜又朝人逼近一步,热情洋溢道:“二姨娘这话说的让人伤心,娘她一向宽厚,对待内室向体贴,怎么会连一碗甜汤都不舍得,还是二姨娘瞧不上这甜汤……..”
冯氏连忙摇头,这瞧不上三字她可不敢承认。妻妾有别,不管他多得老爷的欢心,可始终都越不过这地位的悬差,更别提施夫人还有个位高权重的爹和两个身居要职的将军哥哥。
出嫁的女人,娘家是背后的底气,这一点她输人不止一星半点。
冯氏不得已的接过甜汤碗,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施染霜,心里直恨这丫头今天多事多话。
这施夫人的甜汤确实是花千金求的方子,就连熬汤的食药材都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她曾嫉妒过,可今天这甜汤是万万不能喝。
冯氏心中有了计较“那妾身就谢过大小姐和夫人了。”她端着汤碗行礼,起身脚下不稳,身子一个趔趄,手里的汤碗就这么撒了出去,泼了她前面施染霜一身。
冯氏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随后换上一副受惊的样子:“大小姐,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施染霜低头看着身上的汤水,心沉到的湖底,只觉得全身冰凉。这碗甜汤果然有问题,这么说冯氏已经动手了。
施染霜强忍着心底的情绪“没事。”紫霞是个精灵的,立刻上前帮着收拾身上的汤渍。 施染霜吩咐让人再给冯氏送碗甜汤,这一次冯氏没有任何犹豫,喝了几口后起身告辞。
施染霜看着冯氏的背景,心中翻江倒海,仇人就近在眼前,可自己却无能为力,难道还要惨剧再一次上演?
又恨又无力的感觉在心底蔓延,让她喘不过气。 她绝不会让娘亲再遭到毒害,上天怜佑,重生归来,这次自己一定要改变结局。
冯姨娘,你不就是仗着我爹宠你吗?我倒要看这回你的靠山能不能依靠。
“霜霜,你刚为何执意要二姨娘吃甜汤。”施夫人挥退了屋内的伺候的婢女婆子问着。
施夫人总觉得女儿与平日大相径庭,看着她一脸凝重沉思,好像不再似往日的天真纯稚。只是短短几天不见,难道女儿遇到了什么事?
施夫人靠近女儿,担忧之情溢于言表。施染霜苦笑下“娘,这世上很多人都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是一家主母,接近你的人更是各有心思,您应该多加留心,像喜好厌恶都不能让人轻易揣测。”
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心说出:“就像这碗养身的甜汤,满府皆知您每日必是吃一碗。若我是那居心叵测的人,也会利用你您这习惯。”
施夫人大骇,身形不稳的退了几步,惨白着张脸道:“霜霜,你说这汤…”
施染霜上前扶着母亲,她点点头“我昨晚不小心听到二姨娘和染露对话,她们利用您身边的人在甜汤里动手脚。”
施夫人已经从震惊中缓过来,怒气渐渐涌上,她一掌拍向桌面“混账,这个冯氏竟这般歹毒。” 她虽然难过夫君移情,可却只是自伤自悔,从未真正为难过这些妾室,否则以冯氏那个出身还能在这宅中安稳。
施夫人是权贵出身,亲父乃当朝首辅,两个哥哥也是手握重兵的实权将军。而冯氏仅有一个哥哥在朝中,还是一个七品的中书。让一个无权势依靠的后宅女人悄然无声的消失,对于施夫人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施夫人的心在施老爷纳妾开始,已经淡了散了。余生也只是想护着女儿,别无他求,也自然无心与这群妾室通房计较。
不想冯氏竟然手段使到她身上,若不给那对母女颜色看看,还真当她方去闲是吃素的。
施夫人冷笑一声,她倒是迫不及待要瞧瞧这对还能耍什么花样
施染霜比起报仇,更担心是施夫人的身体:“娘,您喝了多久的甜汤?女儿怕她们之前就做了手脚。”
施夫人安抚的摸了摸女儿的小脸“霜霜不用担心,她们既然使了这么下作隐秘的手段,必然就不敢下急毒,想来也只敢一点点积累毒素。倒是你,昨夜可有被她察觉?”
施染霜摇头,对母亲再一次刮目相看“女儿听到她们密谋害你的时候,又惊又怒,却也明白那种时候被她们发现怕是活不了,因此非常小心,不曾被他们察觉。”
施染霜也知道刚才一番话,细推敲之下有很多漏洞。只是她不敢用施夫人的身体冒险,冯氏已经动了手脚,自己就算再多加留意, 也难免疏忽。思来想去,只有母亲自己心中有数最为稳妥。毕竟是方家出来的女儿,大家世族在教养小姐时,一些明里暗里的手段也是必教之一。
施染霜敢无凭无据的说出口,也是深知在施夫人心中,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她说出的话,施夫人必然是毫不怀疑的。
施夫人听完女儿的话松了口气,随即有些欣慰带些复杂道:“霜霜真是长大,懂事了。”施夫人很欣慰女儿遇事没有冲动而为,明白其中利害。 复杂的是,这长大的代价过于沉重,可以的话,施夫人希望女儿无忧无虑的长大。
人心复杂,险恶狡诈,女儿也是看了这种种不堪,心中所思所想才与往日不同。 想到这,施夫人心疼的把女儿搂进怀里“我的儿啊,你不怕,这些事娘都会解决的。”
施染霜从怀中抬头,带着浅浅的笑淡淡道:“娘,女儿知道您疼我,舍不得我经风历雨,可女儿总会长大的。 有些事情、有些人也会经历,与其倒是措手不及。女儿更愿意像现在这样,早些看的清楚、明白。”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难道娘不喜欢女儿长大吗?”
施夫人笑着替女儿拢头发“娘自然是欢喜的。”可眼底的忧心却是迟迟不散,她其实不舍得女儿长大的。
这么多年的还拖着这具身心俱疲的躯壳,就是想多护着女儿几年,不必让她看到这大院生活中的丑陋、倾碾和挣扎。施夫人觉得愧对女儿,是她有眼无珠错付了终身,给不了女儿个好的家,那最起码要多护着女儿一些,让她天真烂漫多一点,再多一点。
可如今她苦苦的支撑的假象尽数消散,女儿还是看到了这些不堪。
施染霜哪能不知道施夫人的苦心,她在人怀里蹭了又蹭“娘,女儿真觉得看的清楚其实很好,起码可以未雨绸缪,提前防范。”
施夫人叹气:“是娘的错。”她眼睛黯了下来,想到当年她怀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那个男人不要抬人进府。可那个男人,她的夫君,竟然一脸冷漠的推开自己。看着他大步而去的背影,心在那一刻碎成了无数块,她爱的的男人在心中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心如死灰的她怕是已经再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冯氏下毒害她,不过是想图这个正室主母的位置。她早不稀罕,只是她担心若是冯氏真害死自己坐上了正室,她三个儿女可怎么办?冯氏那个狠毒的女人必然不会放过他们。
施夫人早就不期望施老爷能庇护她的三个孩子,对于他和施家很早前就不再抱以希望。一想到三个孩子失去的后果,施夫人暗下决心,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顺其自然,她方去闲才是施家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施夫人,而不是那个作威作福的冯姨娘。
施染霜施夫人怀里退出来,认真道:“娘没有错,硬要说就是所托非人。”想到前世自己和母亲的结局,施染霜也陷入了思绪。
在施染霜走神之际,施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情。当年自己为何要不顾家人反对,一心嫁到施家。
她想到施老爷早上时说要纳新人进府的话,就觉得当初的不顾一切傻透了。他之所以留在她院里歇着,无非就是不想让自己去娘家说。
施夫人冷笑,施正杰还真想多了,他算什么?抬个妾进门还值得打扰父亲。她在冯氏进府后就再不奢望那个男人能回头。
她从小看着父亲一心一意对母亲一人,想着将来也找像父亲那样的白首一人,她曾认定施正杰是那个人,可惜……
施夫人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既然苦苦哀求都换不回那个男人的心,她又何苦为难自己。
她的心里很早前就没有那个男人的位置,只有她三个孩子。